元泠愣住了，因为从小到大，元泠其实没少受过表白，但那些基本都是男孩子。
但她不喜欢男孩子。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表白，她才发现自己喜欢女孩子。
平心而论面前的若蘅，是很对自己胃口的，从第一次在李若萱那里，看到那个和李若萱一起化妆的李若蘅（虽然是刘时瑾假扮的）她就有点心动。
这也是为什么若蘅吻了自己以后她那么害羞，要是不喜欢的人吻了自己就是纯粹的红温了
元泠此时还在愣神，李若蘅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元泠瞬间傻了眼，心疼得无以复加，赶紧上前一步，有些手足无措地想扶住他问道：
“若蘅？你……你哭什么啊？”
李若蘅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因为……我觉得……我很卑鄙。”
元泠的眉头蹙得更紧，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卑鄙？
这从何说起？
“泠姐姐…泠姐姐应该觉得我很怪吧，喜欢一个同性，但喜欢你的是刘时瑾，不是我……
不对，那也是我……不对，不是，总之我却在这个时候跟你表白……万一……万一我完全变回了李若蘅，那个时候不喜欢泠姐姐你了……那我这样的表白，不是对你不负责任吗？”
那句“我喜欢你”吼出来之后，李若蘅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他怕的不是被拒绝。
他怕的是自己用着不属于李若蘅的感情去索取元泠的回应。
元泠不是傻瓜。
她终于明白李若蘅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根结究竟在哪里了。
原来是这样。
海风依旧吹拂着，带着夜晚的凉意吹在李若蘅沾着泪痕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元泠心念一动，拉住李若蘅的手。
“若蘅，这里风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个表白，我们找个咖啡厅坐下来，好好聊聊。放心，若蘅，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了。”
……
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咖啡厅。元泠细心地替李若蘅拉开椅子，又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李若蘅的抽噎渐渐平息下来，只是鼻尖依旧红红的，眼眶也有些肿。
元泠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推到他面前，尽管她自己不喜欢牛奶，但她记得若蘅似乎不排斥，昨晚这一切的元泠认真的说：
“若蘅，既然你都跟我表白了，那么就把你心里纠结的那些点，完完整整地都告诉我吧。”
李若蘅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微微颤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激烈的情绪中完全缓过神来。
元泠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带着一丝狡黠的说：
“若蘅，你要是不说实话的话，我可不会答应你的表白的哦。
如果想和我成为女女朋友，起码的坦诚和尊重是要有的哦～
你说完你的想法以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好不好？”
李若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里依旧汹涌的情绪说：
“我……我喜欢泠姐姐你……
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在医院。
那时候，刘时瑾的爸爸他那样骂我，还想打我……是你，是你挡在了我面前。
但当时的我……还是刘时瑾。
后来，我们去了那个游戏体验馆。
你像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一样，鼓励我，安抚我，告诉我不用害怕。
那时候我就对你心动了。
但是……但是李若蘅的记忆解锁得越多，我就越感到不安。”
李若蘅的眉头紧锁，捧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继续开口讲述道：
“因为我很确定，原本的李若蘅是不会喜欢女孩子的。
我的感情，泠姐姐，是建立在刘时瑾的人格上的……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元泠轻轻点了点头，说出了若蘅没说出的那句话：
“所以你怕等你完全变回李若蘅以后就不喜欢我了，对吗？”
李若蘅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塌陷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元泠拿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冰美式，吸管在冰块间搅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若蘅。”
元泠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李若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也和你透个底。”
李若蘅有些茫然地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我喜欢女孩子。”
“诶……诶？？？”
李若蘅瞬间瞪大了眼睛，刚刚止住的泪水仿佛都凝固在了眼眶里，嘴巴也微微张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反转，比他之前所有的纠结加起来还要让她震惊。
元泠看着她这副呆萌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于是问他：
“若蘅，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在影响？”
李若蘅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下意识地回答：
“额……激素之类的？”
元泠摇了摇头说：
“如果先天的激素就能决定一切，那就不会有天生的同性恋了。
我觉得啊，总会有一些人的大脑构造，或者说精神内核会与常人有所不同，让他们天生就会被同性吸引。”
李若蘅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但还有一种情况。是后天的经历，让她们喜欢上了一个人，只不过，那个人恰巧是同性哦？”
“诶？”
元泠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了一个视频网站的App。
她飞快地搜索了什么，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了李若蘅。
“看看这个。”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似乎是一个国外的采访节目。
“你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男生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然而，他对面的人，留着一头漂亮的长发，妆容精致，却用略显低沉的男声回答：
“我是个男的。”
男生明显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几秒。
就在李若蘅以为场面会变得无比尴尬的时候，那个男生突然释然地笑了，然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说完，他便上前一步，捧起对方的脸，当场就吻了下去。
视频在周围观众的欢呼声中戛然而止。
视频的画面定格在那个出乎意料的吻上，周围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李若蘅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个男生，竟然真的吻了下去。
元泠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视频便消失了。
“若蘅，你还在担心，等你完全变回李若蘅以后就不喜欢我了，对吧？”
是的，他知道自己喜欢元泠，这种喜欢是在刘时瑾的躯壳里萌发的，可她终究是李若蘅。
“虽然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是刘时瑾，但那个‘刘时瑾’，其实也是你，你明白吗？”
李若蘅的睫毛颤抖着，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你只不过是暂时失去了属于李若蘅的记忆，意外获得了刘时瑾的记忆而已。你永远是你。还记得你在沙滩上，声嘶力竭地喊着要变回李若蘅吗？”
李若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夜晚，海风咸涩，她哭喊着，渴望找回自己。
“你现在，不就是那个漂亮的、独一无二的李若蘅吗？”
“可……可是……”
李若蘅哽咽着，声音破碎。
“如果……如果我被那层‘复制皮’彻底侵蚀，忘记了和泠姐姐你的事情，就和现在的晴萱一样该怎么办啊？”
她害怕的，是连这份珍贵的喜欢都会随着刘时瑾的消散而烟消云散。元泠捧起他的脸，缓缓的说道：
“首先，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梓雯姐，哪怕相信那个江昙漪也可以。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记忆，保住属于你的一切。
何况，替代你的那个刘时瑾，还有那个林逸雄他们不是已经证明了，所谓的复制皮是有可能不丢失核心记忆的吗？晴萱的情况有多特殊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只要知道，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你都是那个唯一的李若蘅。”
元泠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李若蘅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了，但新的困惑又缠上来。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元泠说：
“但……但我……我不喜欢女生啊？”
元泠闻言，却只是轻轻地笑了，轻柔地说：
“人啊，总是会改变一些东西的，不是吗？
若蘅，你现在身体里的雄性激素和那些雄性荷尔蒙已经变得寥寥无几了。”
元泠微微倾身，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他：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李若蘅。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一直蔓延到耳根。
心跳如鼓，所有的语言都卡在了喉咙里。
喜欢吗？
答案是肯定的。
那种喜欢，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无法否认。
她张了张嘴，最终，细若蚊蚋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喜欢。”
“这就对了嘛。你看，你的喜欢已经凌驾于你的肉体之上了。以前的你喜不喜欢女生，那根本不要紧。”
元泠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像是在给她注入勇气一样：
“重要的是，现在的你，不是喜欢我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一旋。
李若蘅的心脏猛地一抽，随即，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了全身，仿佛有什么禁锢已久的东西，轰然洞开。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元泠温柔的脸庞逐渐淡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空间。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这片奇特的空间里。
他的样貌，依旧是那个瘦弱的少年刘时瑾。
而在他不远处，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
那是一个女孩子。
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眉眼温婉清秀，正是他日思夜想，却又不敢完全承认的属于这具身体本来的模样。
是李若蘅。
她闭着双眼，神态安详，仿佛沉睡了许久。
他的意识体，就那样呆呆地看着。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愧疚，有迷茫，还有一丝渴望。
就在这时，那个闭着眼睛的李若蘅，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意识体上。
没有惊讶，没有排斥，只有一种仿佛等待了许久的感觉。
“所以，你愿意接受我了吗？愿意让我回到你的意识中吗？”
少年的意识体猛地一震。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这个少年形态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他想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用力地点头，一次，又一次。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到对面的李若蘅，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她伸出了手。
刘时瑾的意识体，也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只手，一大一小，一虚一实，在柔和的光晕中轻轻相握。
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
少年的意识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投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两个灵魂，在这一刻紧紧相拥。
没有剧烈的冲突，没有痛苦的撕扯。
只有一种水乳交融的融合，一种回归本源的圆满。
白光骤然亮起，吞噬了一切。
当白光渐渐散去，意识空间里那个瘦弱的少年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少女灵魂。
她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体与灵魂前所未有的统一与和谐。
属于刘时瑾的所有记忆，那些苦涩的、卑微的、却也曾有过憧憬的片段和她的意识混杂在一起，却没有带来任何不适，她曾经是刘时瑾，经历过他不堪回首的过去，感受过他深埋心底的自卑与渴望。
她不会否认那段经历。
但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用“他”来指代的，困在男性认知里的灵魂了。
现在的她是李若蘅。
是经历了这场光怪陆离的灾难之后，真正破茧重生，找回了完整的自我，一个全新的李若蘅。
她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的平静，也从未有过的坚定。现在，她可以十分肯定的说：
喜欢元泠的人，就是李若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