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尤娜的尸体就被仆从带走了。
公爵夫人也跟着去了前厅，大概是要找莫里森公爵商议这件事。
这可苦了还被关在后头宴会厅的一众夫人小姐和十来个颇有威望的平民。
几十号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言辞间，又是埋怨又是恐慌。
埋怨是因为，莫里森公爵夫人仗着这里都是一些落魄的贵族和平民，竟然公然将她们都关在了宴会厅，还说查不清楚就不许放任何人离开。
瞧瞧，瞧瞧，多大的派头！
不过是攀附上了一位鬼王，就以为整个莫里森家族都能跟着飞黄腾达了！将她们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恐慌不是因为尤娜的死，而是公爵夫人离开前，安慰大家说，凶手还没离开，让大家注意自己的安全。
那些卫兵一个个瞧着有模有样，实则根本不管她们的任何诉求，也绝不会保护她们。
亚尔林管家此刻正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厅内的每一个人。
他的视线着重落在尤娜的位置上，然后是她用过的、被碰到的就被碎片，最后定格在尤娜旁边的几位宾客上。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坐在尤娜对面的薇拉小姐。
贺娉感觉到亚尔林审视探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她维持着薇拉应有的惊恐和怯懦，身体微微颤抖着，半倚在罗茜和索菲娅身边，用带着哭腔的颤抖嗓音低声说：
“母亲，罗茜……太可怕了，尤娜她为什么……”说着，她又呜咽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的反应比其他夫人小姐都要来的夸张一些，可谁叫她刚才一直冷静地不像正常鬼族，看来刚刚是吓傻了，这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旁边站着的几位夫人纷纷出言安慰了几句。
索菲娅不想搭理这个没什么用的女儿，目光也跟着在大厅内看来看去，尤娜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死了？她也想知道。
罗茜不耐烦地抽出手臂，鄙夷地看了薇拉一眼：“闭嘴！还嫌不够丢人的吗？站好！”
“现在知道怕了，真是没用的东西。”
她更关心的是这次宴会搞砸了，她还有没有机会被莫里森公爵夫人看入眼，成为那三位公爵少爷的未婚妻人选。
贺娉也不介意，依旧倚靠在索菲娅的身边，小声地抽泣着。
她正在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刚才座席末尾的那个平民青年，卢恩。
他和几个平民站在一个角落里，手里还捏着半块面包，吃也不是，放着也不是，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而且最重要的是，卢恩在可以模仿着周围人应有的惊惧反应，眼底却并没有多少惊骇，只有不知所措和一点‘我会不会暴露’的紧张。
卢恩不是贵族圈子的人，只是一个在平民之中有些本事的药剂师，这次宴会是莫里森公爵为了笼络底层贵族和平明举办的，所以他才会在受邀之列。
亚尔林还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平民，他带着侍从将尤娜位置上可疑的物品统统收好，准备送去和尤娜的尸体一起接受巫医的检查。
只有为贵族服务的医者才能被称为巫医，为平民服务的医者被称为药剂师。
临走前，亚尔林转向众人，声音带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诸位尊贵的夫人、小姐们，为了尽快查清不幸事件的真相，避免误会，在克林逊子爵大人抵达之前，可能需要所有人进行一些必要的说明和配合。”
“请诸位暂留片刻，移步偏厅隔壁的休息室，以便稍后逐一问询。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逐一询问？贺娉的心微微一沉。
哪怕替换灵魂时会携带相应的记忆，可尤娜的异常不正能说明、意识和记忆如果无法互相契合，大概率会在盘问时出现差错。
那个卢恩暴露的几率极高。
一旦被拆穿，整个鬼域对所有‘异魂’的排查恐怕会立刻升级，她也就不用担心什么早动手晚动手了，任务难度瞬间不是一个级别的了。
亚尔林言辞礼貌客气，但态度却说一不二，强硬得很。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不满的嘀咕声，但没有人敢站出来、公然违抗莫里森家族的命令。
在座的爵位最高不过是伯爵，而且大多数还是已经没落了好几代，连家产都没有多少的贵族，哪里有资格与如日中天的莫里森对抗？
那些卫兵们闻言立即围拢过来，像是赶什么小鸡仔一样，想将这里的宾客往休息室赶。
卫兵引导着人群移动，哭哭啼啼的夫人小姐们被簇拥着，慢慢向偏厅旁边的休息室挪动。
罗茜一边低声咒骂着什么“倒霉透顶”“回去父亲肯定要收拾我们”，贺娉顺从地跟着，眼神锁定了卢恩的位置后，将手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丢到了卢恩的腿上。
“啊呀！”她小小惊呼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索菲娅被她喊一声，刚才好不容易抽丝剥茧有的头绪一下又飞了。
“母亲，我，我的戒指好像掉了……”薇拉双眼还噙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
“什么？！”索菲娅干脆将自己的手也抽了出来，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指，“是我早上出门给你戴上的那只戒指？！”
“是，是的……”薇拉像是不敢直视母亲谴责的目光，闪躲着往后缩了半步。
“找！快给我找！”索菲娅一下就甩开了女儿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要是找不到，回去你就三天别想吃饭了！”
那是她最喜欢的宝石戒指，要不是这个女儿出门前说自己没有一样戴得出门的首饰，她怎么可能会临时借给她？
现在居然还弄丢了。
真是气死她了！
薇拉怯怯应了。
其他夫人和小姐们也或看见或听见了这一幕，不过她们也都家道中落，比起拉图雷恩斯伯爵更落魄，哪里还有闲心情管别人家的事情？
甚至好几个夫人小姐的裙子首饰都是借来的，就是为了在这场公爵的宴会上撑场面呢。
贺娉逆着人流往回走，她提着裙摆，看似在寻找，实则方向一直向着卢恩走去。
没一会儿，一只闪亮的红宝石戒指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可爱的小姐，请问你是在找这个吗？”一道敦厚温和、格外磁性的男声响起。
贺娉故作惊喜地抬头，看见的却不是卢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