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眉头轻挑,似在确认,淡声问道:“你所言的天剑宗白真君,可是白烈?”
那中年结丹修士忙不迭地点头,旋即身形一掠,急速消失在禁制之后。
片刻后,天际剑光一闪,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意先一步扫过大地,如同一柄无形之剑刺入肌肤,令人寒毛倒竖。随之而来的,是一袭陈旧白衣的老者,御剑而来,身影仿佛与剑光融为一体,霎那便落在众人面前。
此人白发如雪,面容却不显老态,一双眸子如同利剑,锋芒内敛。他目光在张炀身上停留片刻,似在打量,又似在回忆。
张炀心头微动,抱拳拱手,恭敬开口:“白前辈,晚辈是——”
话未说完,白烈便摆了摆手,神色中透出几分唏嘘与欣慰:“老朽记得你。当年那个小不点,如今竟也凝结了元婴,实在出乎意料。呵呵……既已踏入此境,便不必再称前辈,以道友相称即可。”
张炀闻言,心中一喜,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随即问道:“白前辈,不知如今我长青宗在何处?”
白烈负手而立,神情淡然,唇角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且莫急。我已传讯给钟道友,他稍后便会赶来。到时核查身份也好,询问你所求也罢,你尽可向钟立师弟开口。”
张炀与两女静静等候在禁制之外。风声猎猎,军营中偶尔传出修士巡逻的喝声,时间在紧张而又漫长的气氛中缓缓流逝。
一炷香时间后,远空忽然亮起一道锐利剑光,犹如长虹破空,直掠而来。剑光收敛之后,显露出一名修士的身影。那人青衫微皱,神情略显憔悴,仿佛多年心力耗损,但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他落在白烈身侧,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被一道沙哑而带着颤意的呼声打断——
“钟……钟师叔!”
张炀眼眶骤然湿润,眼中泪光涌动,死死盯着那人,声音低沉却满含激动与压抑。
那修士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张炀身上时,先是错愕,随即怔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僵立半晌,忽然伸手揉了揉眼睛,下一刻,那憔悴面容上陡然绽开狂喜之色。
“哈哈!小炀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笑声直冲云霄,带着压抑多年的苦闷与欣慰一并爆发。
张炀心头一酸,喉咙发紧,语气哽咽:“钟师叔,我……我回来了。只是……一路走来,见苍国已然沦陷,宗门山门尽毁……弟子便只能潜行向南,试图寻找宗门余脉的消息。”
“好,好!”钟立双目赤红,快步上前,激动到难以自抑。他回首望向白烈,抱拳沉声说道:“白道友,此子确是我宗弟子,还请你打开禁制,让他入内!”
白烈凝视张炀片刻,轻轻颔首,正要抬手催动法诀。
然而,就在这时——
“且慢!”
一道森冷而威严的喝声,突兀自白烈身后传来,宛如闷雷震空。
紧随其后,一名华服青年修士自半空中急速降下,衣袂翻飞,仰首挺胸,神色倨傲,仿佛天生高人一等。他的目光冷冷盯着白烈与钟立,声音铿锵:“白道友,你这是作甚?你难道忘了,边境禁制岂可擅开?凡有出入,皆须禀告仓余前辈!你怎敢私自破禁?”
此言一出,场间气氛骤然紧绷。
白烈眉头紧皱,眼神微沉,未作回应。钟立则双目寒光一闪,浑身灵力隐隐波动,似有随时爆发之势。
空气凝固,杀机暗伏。
面对华服青年的咄咄逼问,张炀自然看出了白烈与自家师叔钟立眼底的不悦与抗拒。心念一转,他便沉声开口,目光冷冽地看向对方:“我乃长青宗弟子,今日从外域归来。倒想请问道友,为何执意阻拦?”
那华服青年冷笑一声,眉宇间尽是傲色,声音铿锵如铁:“呵!你说你是长青宗弟子,你就是?这百年间,有多少人族修士被这等说辞骗过,最后引狼入室,惨死妖族之手,你可知晓?你们这等来历不明之辈,谁能保证不是妖魔奸细?”
张炀眉头一皱,眼神渐冷:“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华服青年一脸不以为然,双手负在身后,淡声道:“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想说什么。你若真是长青宗弟子,那就拿出能让人信服的凭据!否则……休怪我等斩杀奸细,护我人族疆土!”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重,杀机隐隐浮现。
子言见状,美眸一寒,她没有丝毫废话,直接迈步上前,动作利落。她衣袖一挥,毫不犹豫地打开储物袋,只听“轰”的一声,五具庞大如小山般的妖兽遗骸被抛掷在地面上,砸出巨大的响声。血腥与凶煞之气冲天而起,仿佛将此地的天地灵气都污染了。每一具妖兽的气息残留,皆是化形大妖的威势,震得周遭虚空隐隐波动,令人心悸。
她冷声道:“这五头化形妖兽,乃我家公子数日前,于苍国境内亲手斩杀。不知这等证据,能否证明我家公子身份清白?能否证明,他并非妖族奸细?”
言落之际,场中一片死寂。
那华服青年瞳孔骤缩,神情明显一滞,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嘴角抽搐,似乎没料到会有如此证据。就连白烈与钟立,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眼神中满是震惊。
白烈率先回神,目光复杂,缓缓扭头看向钟立。
钟立神情震动,眼角浮现出一抹掩不住的喜色,随即低声笑道:“呵呵……这小子,不仅以极快速度凝结元婴,竟连五头化形妖兽也能斩杀,简直出人意料啊。”
张炀此刻神色冷峻,直视华服青年,一字一句地问:“如今,可否证明我身份?”
华服青年面色青白交加,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嘴硬冷哼道:“哼!不过是五具妖兽的尸体而已。谁知这些妖兽尸体是不是妖族故意将其交给你,借此掩人耳目,来骗取我等信任?你若真是奸细,这等手段岂非也说的过去不是吗?”
此言一出,张炀反倒被气笑了。他仰头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森寒的杀意,如同冰冷的风拂过战场。笑声戛然而止,他抬手一翻,手中出现一只玉瓶。
“既然你这般不信……”
他轻轻一震瓶身,瞬间五道幽光冲天而起,赫然是五颗妖兽元婴,散发出滔天的妖气与挣扎的意志,却被禁制死死封锁,在空中扭曲、嘶鸣,挣扎得更加剧烈。
张炀目光如刃,冷冷注视着华服青年,语气一字一顿,犹如雷霆落下:“那……这五颗元婴,你又作何解释?总不会又是妖族故意送给我的吧?”
霎时间,场中一片死寂。
那华服青年身子猛地一僵,脸色彻底煞白,嘴唇微颤,说不出半句话来,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惶恐。
白烈与钟立更是心神大震,眼中闪烁着浓浓骇意。到了元婴真君这一境界,击败、斩杀、甚至擒拿元婴,分别代表着完全不同的实力与意义。
张炀不仅能灭杀五头化形大妖,还能镇压并擒获其元婴……这其中所蕴含的手段与实力,简直超乎想象。
空气凝固,气氛压抑到极点,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爆发。
就在张炀冷冷质问华服青年之际,忽然,一股无比沉重的威压自营寨深处悄然而起。那威压宛如天河倒挂,星辰坠落,瞬间笼罩整片天地,压得虚空一阵扭曲,营寨内外无数修士同时色变,心头猛地一沉。
紧接着,只见一名身形佝偻却气息深不可测的老者,自半空中缓步而来。他步伐看似迟缓,实则每一步都带动天地灵机起伏,仿佛脚下生莲。待至禁制前方,他抬眼淡淡地望向张炀。
那双眼睛浑浊中透着深邃,带着一种俯瞰世间的威压。片刻,他视线缓缓移向地上的妖兽尸骸,再落到张炀手中的五颗妖婴。眸光微闪,随即,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呵呵……果然是青年才俊啊。如此年纪,便能手段通天,连斩五头化形妖兽……不错,不错,当真不错啊!”
声音洪亮,透着赞赏,却也隐隐携带着让人心悸的威势。
钟立与白烈见状,神情一震,急忙躬身行礼,齐声恭敬道:“拜见,仓余大真君!”
而那华服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连忙快步跑到老者身旁,伸手搀扶,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口中殷勤喊道:“老祖!您怎么亲自来了?”
仓余大真君微微一偏头,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不耐。随即一声厉喝,犹如惊雷炸响:“我人族能出现这等英年才俊,你却偏要处处刁难!你安得什么心?”
话音如同巨锤,直击华服青年的心神。对方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身子一颤,连忙低头认错,语气急促:“老祖息怒!弟子……弟子也是怕他是假冒身份的妖族奸细!只是……只是他拿出那五颗妖婴之后,弟子也正准备承认他清白。没想到……没想到老祖您亲自降临……”
张炀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之色。那华服青年言辞推脱,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虚伪与狡辩。
仓余大真君冷哼一声,须发无风自动,威势如山:“哼!花言巧语!你胆敢为私心妄行,险些误我人族大才。既如此……你自己去阴冥洞反思十年吧!”
声音冷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华服青年面色骤变,眼神闪过一抹惶恐与绝望,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反驳。他低垂着头,压抑着心中不甘,沉声应道:“是,老祖。”
说完,身形一晃,满面灰败,怏怏然退去。
场中重归寂静,只余风声猎猎。
仓余大真君这才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白烈身上,淡淡吩咐道:“白烈,打开禁制,让这位道友入内。”
“遵令!”白烈拱手,随即抬手一翻,取出一块古朴令牌。令牌灵光闪动,对准前方禁制一照。瞬息间,禁制灵光震荡,嗡鸣声大作,随即缓缓开启,一道光门显露出来。
子言此刻不再多言,玉手一挥,将那五具庞大的妖兽尸骸重新收入储物袋。张炀也顺势将玉瓶收起,眼神冷厉却心绪起伏不定。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带着两女迈步踏入门户之中。
张炀进入禁制之后,看向仓余大真君,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真君。”仓余大真君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老头子便不打扰你们团聚了。”随后仓余大真君抬步缓慢走向营寨。
这时,钟立看向白烈说道“白道友,谢了。改日我再来拜访。”白烈苦笑一声道“我也没做什么。如今,苍国也就只有我天剑宗与你长青宗尚存。我等两家应该相互亲近的。”
钟立闻言点头认可。随后转头看向张炀说道“小炀子,随我来吧,先去我长青宗驻地吧。”张炀点了点头。也知晓现在不是问话的地方。
随后钟立带着张炀一路向着东南方飞遁而去。张炀见是这个方向,问道“这是去往沅儿所在的沐家方向吧?”
钟立苦笑一声回道“当年我们宗门撤退苍国,便是沐家将落云山脉腾出一片区域,让我长青宗落脚的。”
张炀哦了一声,随后 问道“师叔,宗内三位老祖现今在哪里?还有掌教师叔是否凝结元婴了?还有我师尊他老人家是否安好?还有沅儿.....”张炀话还没说完,钟立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别问了,等到了驻地,我在告诉你吧。”
张炀眉头一皱,心中顿时不安了起来。一旁的珑儿与子言都有所察觉,纷纷看向张炀,珑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手紧紧攥住张炀手掌。子言则是神色不定。显然也察觉到钟立所言的推辞之意。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好开口说出来吧。
气愤有些凝重,四人皆是不语,化作四道流光依旧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