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柠:
最近有没有想我?天气转凉了,昼夜温差大,记得要及时添衣,别吹了风寒,也别跟得了风寒的姐妹来往。
如果真的是好姐妹,有病就该待在家里,而不是出去传染他人。你要通过此事来甄别那些姐妹的性子好坏,人品贵贱。
腰果有想她爹爹了吗?现在应该会自己跑了吧?让丫鬟们多上点心,帮着你看住了,可千万别摔着,万一把脸蛋摔伤留了疤,长大以后会埋怨我们老两口的。
呼啦圈还在转吗?拍手跳还在坚持吗?我的建议是差不多得了,我家娘子的身材一直是最完美的,太瘦反而不好看。另外记住,千万不要靠不吃饭来减肥。
我已经在幽州了,虽然北方边境在打仗,但是我在偏南的直沽寨,所以并没有兵祸威胁,你不用太过担心。
况且以你相公的武艺,再加上生来谨慎小心,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别忘了,咱们家可是靠着战功起家的,上战场对我来说就跟回家一样惬意轻松。
在这里,我也认识了新的朋友,怎么说呢,还挺有趣。相公我呀,也是长见识了呢!以后万一家道中落,我也能靠着双手赚钱养活你们娘俩。
好了,我还有活计要做,东家催的紧,就先这样昂~
——爱你的晨。”
将毛笔放下后,凌晨拿起纸,用嘴对着纸面“呼~呼~”的轻吹,直到墨迹干涸、用手按上去没有染脏掌心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对折起来,装进信封里交给驿站里的老秀才。
路云知坐在驿站大门口的台阶上,好整以暇的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听到脚步声响起,才发现凌晨已经完事了。
费力的扶着台阶,扭动着胖大的身躯站起身来后,路云知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尘土,和凌晨一起并肩向街上走去。
“给谁寄信呢?”
“我家娘子。”
路云知闻言顿时露出诧异之色:“你还有娘子?”
凌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多新鲜,我还有个女儿呢~”
侧着身子和行人擦过后,路云知好奇的追问道:“你把弟妹和侄女扔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啊?”
“没事,我大舅哥和嫂子陪着她们呢,还有一些朋友也会帮衬着。”凌晨打着哈欠答道。
路云知听的百感交集,脸色有些落寞,微微叹了口气:
“你那岳家一听就是知书达理的门户,襄助你出寻道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那岳家一家子势利眼,嫌贫爱富,把女儿当物件,做为家族上升的工具,唉……”
凌晨听完这话后不禁翻了个白眼,人性本就如此,趋利避害,用有限的资源将利益最大化,你丫今天才悟出来啊?
“所以说真诚的人难得,相敬如宾更是可遇不可求。我跟娘子刚认识那会,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但她并没有嫌弃我身无分文,依旧体贴周到,尽心照顾。我自然也是心中时刻挂念,尽我所能的对她好,这都是相互的。”
顿了顿后,凌晨拍着路云知的肩膀说道:“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大丈夫何患无妻!”
路云知啧了啧嘴,点着头深表赞同:“不错,也确实是这么个理。等我挣了钱再娶时,你可要一定把弟妹接过来,让我也见见,还有我那侄女也带过来,我给她封个大喜袋~”
“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一路闲聊着,走街串巷穿过熙攘的人群,终于停在了一家开在街道旁的布铺门前。
铺子里面,三个小姑娘正围在一起摸着布面研究料子和颜色。瘦瘦的中年掌柜立在她们旁边,脸上挂着职业笑容,正笑嘻嘻的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漫天要价,以及如何应对她们砍价。
凌晨和路云知对视了一眼后,双双抬腿走进了布铺里。
路云知一进门就显示出了强大的压迫感和流氓气息,随手抓起柜台上的算盘看了看,嘴角不屑的“切”了一声,一把就扔在了地上,算盘珠子也磕崩了几颗,胡乱在地上滚动。
这还不算完,他又肆无忌惮的翻起了白底红格、竖行黑字的账本,翻一本丢一本,最后索性用胖胖的胳膊一把将那些账本全都推到了地上。
三个无辜的女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连忙将布匹丢下,挤在一起互相拉着彼此的胳膊,躲着凌晨和路云知慢慢往门外走去。
就在她们路过凌晨身边时,凌晨突然面色古怪的对着她们大声来了一句“giao”!紧接着立刻就挥手、抖肩、蹲腿一气呵成——
“一给我哩giaogiao!!”
“啊——”
三个女孩被他突如其来的怪异行为吓的脸色惨白,纷纷尖叫着跑出了店门。
布铺掌柜脸色难看的上前,出言阻止路云知继续破坏店内设施:“路大爷,什么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啊?您高抬贵手,有什么话,还望明示。”
路云知闻言后眉毛一挑,斜眼瞥向掌柜,突然一把揪住他胸口的领子,凶狠的将他扯到自己跟前:“什么事?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嗯?”
布铺掌柜的双手一会握住路云知的手,一会又挡举在自己身前,又惧怕、又无辜的苦着整张脸:“某……某实不知啊……”
“呃安——!!”路云知闻言勃然大怒,一把扯着掌柜的衣服将他拽倒在地上,直接发狂!
他将柜台上垒成梯形的各种颜色的布卷一个接一个抱起来通通扔在地上,又双手一伸,将柜面上的针线、剪刀、皮尺通通拨到了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凌晨也不甘落后,一脚将靠在墙边的小竹梯踹倒,把放在立柜里的布卷纷纷抽出来丢的满地翻滚,还拿起一根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竹竿,对着店里的吊牌、挂帘、杂物一顿乱砸乱劈!
“哎呀!哎呀路大爷呦!别砸了,有什么话您说呀!某都照做,一定照做!”
布铺掌柜瘫坐在地上哭喊着哀求路云知,路云知却充耳不闻,铁了心要给他个教训!凌晨就更无所谓了,甚至还隐隐有点小兴奋,肆无忌惮的干坏事儿真是太爽啦!
直到二人破坏到有些累了,这才停下手,店里早已经凌乱不堪,布卷上、账本上到处都是鞋印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今天估计是做不成生意了。
门外台阶下也围了好多不知情的老百姓,挎着篮子的妇人、挑着担子的樵夫、抱着孩子的夫妻、拄着拐杖的老人,都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布铺里发生的事儿。
“我问你!两个月前你借了虎爷二两银子,到了约定的期限为何不还?!如今已经逾期五日,依旧不见你上门,连个解释都没有,你把虎爷当什么了?嗯?!虎爷想着可能是张掌柜的生意兴隆,贵人多忘事!便叫我们兄弟俩来给大忙人提个醒,拿银子来!”
路云知的上嘴唇向一边翘起,费力蹲下身子后,挺着大胖肚子揪住地上的布铺掌柜吼着说出来意。
“这……这……某当时就借了二两,他……他们要收五两,这……哎呦!!”
还不等他说完,路云知就一拳砸向了布铺掌柜的眼窝:“借的时候没跟你说明白么?当时你怎么不说,到还钱的时候想起来是驴打滚了?爷爷不管那些,今天如果还不上钱,你这店往后别想着开门做生意!明天我还来!后天也来!”
布铺掌柜捂着眼睛直吸冷气,眼看着路云知又要举起拳头,他连忙抽出一只手挡在面前阻止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还!我还还不行吗……”
“哼!真是贱骨头,非要多此一举,害爷爷跑这一趟~”
布铺掌柜单手捂着眼窝子站起身来,嘴里“哎呦哎呦”个不停,哭丧着脸走到柜台后面,蹲下身伸出双手拉开柜门找银子,一边眉骨已经发青,有些地方甚至泛紫了。
片刻后,收账二人组心满意足的从布铺里走了出来。
“呼~~又结一桩,走,先吃个饭,下午还有一件,没力气可不行~”
将银子塞进怀里后,路云知一脸轻松的吐了口气,手臂随意的抬了一下指向前方,抬腿就奔赴下一处。
凌晨也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追了上去。
正午的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路大少领着凌晨坐在了一处面摊前,朝着店家张口喊道:“一碗羊汤面!”
凌晨愣了一下,连忙不解的问道:“云知兄,咱们两个人,你点一碗做什么?”
路云知伸出宽大肥硕的手掌,对着凌晨伸直劝阻道:“哎~~等下再跟他要个碗,你我分食就是。”
草!真尼玛抠……
酣畅淋漓的吃了个半饱之后,二人又走到街上,刚巧路边有家酒楼在吆喝售卖桂花冰酿酪。
这东西是在冬天制作的,天寒时节接盆水,放入糖块、桂花粉和果汁果胶,等到凝结成冰后收回来存入冰窖。天气热了再拿出来刨成碎冰售卖,也算是大郑版冰淇淋吧。
以前这玩意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随着凌晨将制冰和制糖的技术分享给朝廷和汴京的朋友们后,冷饮制品已经普及开来,寻常百姓也能吃得起了。
“云知兄,整一碗尝尝,这秋天的太阳还挺热,刚才又喝了羊汤……”
听到凌晨开口,路云知豪爽的答应了,走到酒楼门口正在吆喝的店小二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头:“刨一碗,再给个空碗。”
凌晨瞬间就烦躁了起来:“不是,云知兄,这踏马一碗才20文钱,咱们又不是没钱,有这必要……”
路云知将脸皮皱在一起,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向凌晨:“哎~~一碗足够你我解暑了,再说这天也不热,冰的吃多了对肠胃不好,下午还要忙活呢~”
尼玛……
从布铺收来的五两银子,他们俩能分到300文,这家伙特么的……
算了,勤俭节约点也没错,人家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还能“半大方”的事事应着自己,已经很够朋友了。
起码比长安城里那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强。
躺在河边草地里眯了一会后,凌晨又跟着路云知来到了直沽寨的牙行里。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小子的狐朋狗友还真挺多的。牙行里的一个小厮看起来跟他关系挺不错,二人一见面就打闹起来,路云知把那小厮钳在怀里抱住双臂提起来又丢下,对方也捏了他肥大的胸口两下,两个人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这我新认识的兄弟,解三解兄弟。”
“这是我家以前的家生子,王草王小哥。”
在路云知的介绍下,凌晨和这位牙行的王小哥互相点头示意。随后,王小哥就领着路云知和凌晨来到贴墙上,寻找明天的活计。
今天下午还有个份短工,不过约定的是黄昏,所以路大少决定趁着空闲时间长远规划一下。
一张大木板上贴满了纸张,有寻人启事、有赏金任务、有招聘信息、还有写了生辰八字的征婚广告,看的人眼花缭乱。
王小哥和路云知正在寻找合适的工作,凌晨也好奇的凑到木板前,一张一张的看过去,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一则招聘广告上。
住在东城区的戴员外,近来总是被噩梦缠身,他怀疑自己是被妖魔鬼怪缠上了,所以想请法力高强的法师或者光头去他家,帮他破除邪祟。
谢礼15两纹银。
凌晨盯着纸上的信息,一个绝妙的主意从脑海里闪现出来,于是他立刻拍了拍旁边正在跟王小哥交谈的路云知。
路云知转过头来看向凌晨,又在他的示意下看向驱鬼招聘。
“兄弟,你被银子迷了心了?那可是鬼怪邪魔!咱们虽说是来赚钱的,却也不能胡来,那东西沾染不得。”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行?”
路云知的眉心渐渐皱了起来:“兄弟……你会抓鬼?”
凌晨轻声冷笑,挺着胸膛背起双手,显露出一股无比强大的自信——
“在下曾游历于琅琊府即墨郡,有幸在崂山道观偶遇过一位仙长。仙长说与我有缘,赠了我半卷无字天书,随后便化为白鹤展翅而去、不见踪迹。区区小鬼,还不是单手拿捏?”
路云知和王小哥面面相觑,随后又齐齐看向凌晨。
“若是如此……倒真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