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可白安年依旧清楚的记得小河庄前裴翰林的那杀气纵横的一枪,只差一点就将他当众钉死在那里!
等在这衙署遇见,不等他讨个说法,反倒是裴翰林再次借着突破司南的时机发难,想要趁机将他除掉!
如今,又来了一位裴三小姐,以势压人,妄图打着联姻的幌子逼迫他套上枷锁,成为他们裴氏大手的一颗棋子!
只因为他出身微末,白家势弱,就要遭受二流世家裴氏的子嗣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和坑害?
纵然他十分不愿显露自己的大道底蕴,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但是已经被逼到了这一步,为了赢下这盘棋,没有别的选择!
那么,还有什么不敢的?
当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蒲团摆在圆桌上时,这一瞬间,庭院里鸦雀无声。
刚刚还大吼大叫的裴翰林如遭雷击,呆立在了那里,没了声息。
而与白安年直面的裴凌霜,这位裴三小姐,王城禁军护卫凤仪卫的从四品校尉,双眸在火雷扇,炼丹炉,还有最后的梵音蒲团这三件灵宝上一一看过。
到最后,她眼眸中的光泽彻底地黯淡了下去,浅麦色的面颊上也多了一抹死气沉沉的灰败!
她虽然没受一点伤,可是自身的生机却是骤然衰落了下去,变得十分微弱,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继而身子又微微一颤,唇角溢出了红黑色夹杂着冰碴的血来,一滴滴落在了枣红色的桌子上!
“裴校尉!”
景和察觉到裴凌霜状况不妙,似乎是急火攻心,心脉受损!
再看那血中有冰,说明道胎都不稳,致使道蕴外溢!
情况非常不妙!
景和从袖中取出一支毛笔,刷刷在半空中写下了两个泛着淡淡白光的大字。
“静”和“心”!
两个字依次落了下去,融入了裴凌霜的身体。
肉眼可见的,她的面色缓和了一些,气息也渐渐变得平稳下来。
裴凌霜朝着景和轻轻点了下头,以示感谢,旋即望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白安年。
此时,白安年已经把三件灵宝全都收回去了,枣红色的桌子上空无一物。
“我久在王都,竟不知区区一个镇江府会有你这般人物。”裴凌霜笑了,笑得很惨淡。
这盘棋已经下完了。
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不仅没能将胞弟裴翰林丢的脸面找回来,反而自己也颜面尽失。
当着众巡察使面,以势压人,迫使白安年入局,和自己下这盘棋。
可结果却是,自己三个考验全都被破解,被杀的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而对她打击最大的还是死道誓!
从今以后,裴氏无法对松阳县白家和白安年有任何举动,更不能插手白安年和裴翰林之间的恩怨,否则,一旦破了这个誓言,她这辈子的大道也就彻底废了。
从出生至今,她裴凌霜还从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当看着对面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她心中渐渐地生出一股恐惧来。
那三道考验之难,她再清楚不过了!
绝对不是一个大道司南能够做到的,哪怕是在大康王都,也难寻一个。
可偏偏,在这小小古渡县的衙署里。
一个出身微末,从道统宗门走出来的弟子,不过只是黄金符巡察使,竟然势如破竹的撕碎了她立下的“见识”、“修为”、“底蕴”三座铜墙铁壁!
把她的阳谋给踩在了脚下,捻进了泥巴里!
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也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些她在王都见过,被无数人称颂的大道天骄和眼前之人比起来,也要黯然失色。
日后天人之道能走到哪一步?
她不敢去想。
偏偏这样一个真正的大道天骄和裴家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恩怨。
在裴凌霜惨然不语的时候,在座的几位巡察使也都久久无言。
他们只是这场“盛宴”的看客,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可是,也深深的把他们都给震撼到了!
今日之事注定烙印在命魂深处,这辈子都不会忘,哪怕到了寿尽而亡的那一天,都还会再次想起今日的这场风波。
等再看向安稳自若地坐在圆桌旁的白安年,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已经不是看一个“人”的眼神!
一个人,一个大道司南,不可能随手拿出三件灵宝!
绝对不可能!
面对裴凌霜的惨笑,还有衙署同僚们那复杂的眼神,白安年视若无睹,反倒是看向了呆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气息萎靡,没了动静的裴翰林。
“裴巡察使!”
他的一声断喝,惊的裴翰林身子一抖,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你应该没有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吧?如果你忘了,在下可以好心提醒你一下!”
白安年眼神再次变得凌厉起来。
“你可是说过,如果我做到了写在纸上的三件事,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跪地给我磕三个头,可还记得?”
不久之前说的话,裴翰林当然记得,可是他宁可自己疯癫了,完全忘了。
“白安年,你当真敢让我给你跪地磕头?”裴翰林咬着牙道,目光噬人。
白安年笑了,字字如锋:“当初在小河庄大门外,阁下都敢当众意欲杀人,如今,只是要你当众下跪磕头,我又有何不敢?”
裴翰林胸腔中的怒火早已经在疯狂燃烧,再被白安年一逼,彻底的忍不住了,伸手握住了长枪银月!
但同时,一股寒气也将他的手和长枪冻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三姐?你……”裴翰林不忿。
“翰霖,放下长枪,这里是巡察院的衙署,难道还想当着景大人的面对同僚出手吗?”裴凌霜眼眸低垂,声音气息游离飘忽。
但这一次,裴翰林没有听从自己这位从小就敬畏的胞姐,血灌双瞳,暴虐又疯狂的盯着白安年。
“就算是这个巡察使不当了,死在此处,我也不会给他白安年下跪磕头的!”
咔嚓一声。
握住长枪的右手上的坚冰被一股锋锐气息硬生生破开了!
一股难以描述和形容的气息在裴翰林的体内渐渐苏醒,他身上的衣衫忽然莫名被划开一个个口子,像是有无形的利刃在他身体周遭飞舞环绕!
裴凌霜面色惊变,急声道:“不可!”说罢起身看向了胞弟裴翰林。
“你还不能完全掌控住它,你会被它彻底撕碎!”
但此刻,裴翰林目眦欲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他颜面尽失,也羞辱了胞姐和整个裴家的白安年去死,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景和喝令道:“翰霖,不可冲动!”
可裴翰林哪里还听得下去,疯狂的杀意完全侵蚀了他的内心。
突然,裴凌霜怒斥一声:“难道你想杀了你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