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景和在白安年的庭院中一进一出,衙署中的众巡察使都看在了眼里。
不远处的另一座庭院当中。
坐在石凳上马永胜远远看见了景和从白安年的院子里走出来,不爽地发出了一声轻哼:“看来景大人对白安年越发的看重了。”
而在他斜对面,同坐的面容英朗的裴翰林神态很凝重,沉声道:“白安年此人,休要再提他!我刚刚与你说的事,你可记住了?”
自从裴翰林被景和下令禁足,不得离开庭院,马永胜隔三差五就会来探望一次。
就在刚刚,裴翰林吩咐了衙役,主动将马永胜叫了过来,仔细地交代了一件事。
马永胜用力的点了点头:“裴兄弟放心,我记得了,明日我便会亲自去码头上,迎接你的那位胞姐。”
“那就有劳马兄了。”裴翰林面色阴郁又无奈,眼瞳中还有着深深的忐忑和不安。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的风之号角收到了一段音讯,乃是他一母同胞的三姐发送来的。
她在前往王城的途中,会乘船途经古渡县,将会短暂停留,前来衙署看望他一眼。
作为胞弟的他,理应前往迎接。
可是他被勒令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还没有到期。
也与景和说了,希望能给他一日自由,可是也没有得到应允。
他心中虽然气恼,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叫来了马永胜,替他前往码头迎接。
“马兄,见到我那位胞姐,你务必谨慎,她性子……冷厉,若是惹了她,可能会吃些苦头。”裴翰林再次叮嘱。
马永胜愣了一下,迟疑着道:“这么说,你这位胞姐也是大道中人?”
“你说的没错,她的确也是修道者。”裴翰林嗯了一声,眼神复杂,“她比我年长五岁,在两年前晋升的大道门人,如今在王都之中为官。”
“你可知,王城之中有八支禁军护卫,其中一支名为凤仪卫,皆是女官,专门负责保护王妃、王女出行,她已是凤仪卫的校尉武官,从四品之位。”
马永胜感觉出裴翰林谈及这位胞姐时,语气有隐隐有一些畏缩。
“比他年长五岁,两年前成的大道门人?”
“岂不是说,还要远胜过裴翰林的大道天资?”
“景和同为大道门人,在巡察院深耕多年,却只是正五品,她却已经从四品了。”
马永胜意识到,这个裴家的女子很不简单啊。
……
送走了景和没多久,白安年就压下了那些杂乱的念头,再次修行起来。
他又一次拿出了那张三百金买来的驮碑人碑文拓片。
经过十余日的吸纳,如今里面的道蕴已经所剩不多。
漆黑眼珠道胎的修为也是水涨船高,节节攀升,突飞猛进。
他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宣纸拓片,沉心静气。
漆黑眼珠道胎微微一颤,从拓片之中吸走一缕缕诡谲道蕴。
不知不觉间,大日西坠,天色渐暗。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大地之上,沉寂许久的白安年也发出了一声悠长地叹息。
碑文拓片中的道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了,尽数吸光了。
这也意味着,整整三百金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不免有些肉疼。
他睁开双目,看着手上卷起来的拓片,里面一丝一毫道蕴也无了,彻底的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宣纸。
在起身的同时,他也顺势将拓片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
可是拓片刚刚放下去的一瞬,突然出现了异象,开始一片片的化为了飞灰如雪花一样飘散。
和夜诡被杀死后的状态像极了。
“没了道蕴,这拓片也就会随之毁掉么。”
白安年侧头看过去,倒也不奇怪。
不一会儿,拓片的最后一点也湮灭了,彻底的消失。
可是让白安年没料到的是,在拓片完全不见的一瞬。
在他的面前突然有一个似真似幻的画面一闪出现。
那是一片无尽的冰雪,覆盖了苍茫大地。
目力所及,皆是冰封世界,看不见一点生机尚存。
而他,就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度冰寒之意。
当他缓过神来时,看到极其微小的一点气息悬浮在他的身前,比头发丝的尖还要微小的多,用肉眼几乎看不见!
白安年惊奇的眯起眼睛,同时,用自身的命魂去小心感知。
可是再一次出现了意外,当命魂感知触及到那一点的一霎,强烈的寒意竟然顺着命魂感知蔓延了过来。
直接将他的命魂给冻僵了!
咔嚓!
咔嚓!
咔嚓!
几声清脆的声响后。
昏暗的房间中,白安年其人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大块幽蓝发黑的冰坨矗立在那里!
而白安年整个人被完全包裹在了里面,一点生机气息都没有了泄露出来,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在里面。
整整一夜,房间里无声无息。
直到朝阳初升,一缕橘色的温暖光芒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映在了那块坚冰之上。
突然。
冰坨之中传出若有若无的挣扎呻吟,还有一声愤怒的低吼!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那幽蓝发黑的冰坨上竟也裂开了一条头发丝那么细的裂痕,同时,一抹气血生机从中蹿了出来!
人,还活着!
就像是雏鸟用喙啄开蛋壳。
巨大冰块上慢慢的有越来越多的裂隙蔓延开来,一条,两条,三条……十条……一百条……
冰坨上的裂纹如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终于。
在砰的一声过后,四分五裂。
化作漫天的细小冰晶,飘满了整个屋子。
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极其瑰美的多彩光芒,宛如梦境,不似人间。
“呼!呼!呼——”
挣脱寒冰束缚的白安年大口的喘息着,浑身颤抖如筛糠。
他的面色青白如冻尸一般,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整个体魄的气血生机也降到了冰点,眼珠都无法挪动,嘴巴中呼出来的气也带着点点冰屑。
而他的命魂,也同样不好受,被完全冻僵,变得滞涩,无法运转。
现在的他,几乎无法思考,只剩下了身为人的求生本能!
他静静的立在那里,只能一点点的恢复着被冻住的体魄和命魂。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
“呃!啊!”
房间里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低吟,站立一夜的白安年扑腾一下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样子狼狈不堪。
他的眼珠也有了一些鲜活的光泽,充斥着浓烈到极致的惊骇。
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那股恐怖冰寒之意,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惊人的寒冷。
他迅速的审视起自己的体魄和命魂,是否受损。
在看到那一点将他冻住的极寒气息竟出现在了他体内,心脏都剧烈颤抖了一下,整个人也再次僵住了!不敢有任何动作,唯恐再次被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