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少年气十足的脸上情绪变幻。
因为被游嘉抓住手而放大的瞳孔慢慢缩小；刻意瞪圆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的狭长幽深；眼眸中外放的情绪慢慢内敛；原本没有弧度的唇角却慢慢咧开。
他甩开游嘉的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和我卖惨开始。”游嘉被甩开了手也不恼，顺势将手背回身后，和付裕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虽比对方矮了一个头，但那自下而上的目光中却丝毫没有惧意。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玩味。
“也是，说不认识你的确有点假了。”付裕咧嘴笑着，倒真有几分少年的天真无邪，可话锋一转，语调却又压了下来，“你说呢？嘉钰天成的董事长游嘉，华泰海能董事长游景愉的独女？”
江风吹过，裙摆随着风挽起个弧度，与飞扬的发丝构建出一幅恰到好处的画面。
面对面的两人一人在说是因为卖惨，一人在说是因为先前假装不认识对方，明明是不相干又不连贯的对话却都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你对我倒是了解颇深啊。”趁着微风眯眼，游嘉眨了眨眼睛，将那波动藏于眼底，抬眸望向付裕，语调轻缓上扬，直勾得付裕的心猛跳了几下，“我们以前就认识吗？”
付裕插在兜里捏着烟盒的手骤然一紧。
“如果我此前有幸见过游董，那我应该就再也忘不掉了吧？”
这句话说的有些轻浮，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否认了游嘉的猜想。
他们以前并不认识。
游嘉仔细想了想，确实对付裕这个名字和这张脸都没什么印象。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我记得华东康星的实际控股人就姓付吧？你是付诚的儿子？”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尴尬的气氛。
来电的是许袅。
“游董，现在网上都在传张导的新片《刍狗》原定的制片合作是云飞娱乐，我们揭发云飞和莫飞鹏签阴阳合同包括让时乾在直播里卖惨都是为了打压云飞好让我们占据《刍狗》投资的大头，所以张导最后才会选了时乾这个爱豆出身刚转型没多久的参演男主。”
许袅语速很快，却将所有发生的事情一口气说了个清楚。
这莫飞鹏和孙隆还真是贼心不死，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嗯，我知道了，我就在附近马上回公司。”游嘉正对上付裕的目光，脸上表情丝毫不变。
“好，我已经通知公关部的人紧急会议了，需要叫上安姝妍吗？”
“叫上一起吧。”
两人这通电话拢共也就打了四十多秒，付裕问：“你公司出事了？”
“嗯。”游嘉拉开车门，“我先走了。”
车门被拉上了一半却被付裕抵住了。
游嘉坐在驾驶座看向门外长身玉立的青年人。
付裕抵着车门，低头看向车里抬眸望向他的游嘉。
目光再次交汇。
黄浦江畔，沪市璀璨的灯光如细碎的金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与远处摩天大楼的灯火交相辉映。橘色的迈凯伦蝴蝶车门内黑色的座椅之上，月白色的长裙随着江风的吹拂轻轻摇曳，如同初雪般纯净无瑕。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那双猫儿似的眸子褪去长牙五爪利刃似的凌厉，懵懂、清澈而纯粹，就像是记忆中的那样。
“我爸就是个烂屁股，他和你爸又这么久没见了，一坐下来非得聊个三五小时不可，我们出去转一圈走走呗？这里我还没来过呢。”
付裕有一瞬的恍惚。
对上游嘉询问的目光，他忽然有些心虚地转过了头：“留个电话吧游董。”
………
“孙隆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嫌事不够大吗？”
许袅是个急性子，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忙完了能早点下班，结果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她本来正在和自己的小男友dating呢！天知道她得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想提起刀子去把孙隆杀了算了。
一向将自己一头长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安姝妍脸色淡定的推开了门。
她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忿，但心里也是不高兴的。她都躺下准备睡个美容觉了谁知道面膜刚敷上就接到了许袅的电话。
许袅瞬间噤声，不是因为安姝妍而是因为她身后的游嘉。
随着游嘉和安姝妍入座，参加本次会议的人已经尽数到齐了。
金琮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撑在桌上，他率先看向游嘉：“我跟张导已经通过电话了，他那边虽是都可以发澄清，只是想先问问我们这边的意思。他说对时乾的邀请不会变。”
许袅向安姝妍嘟囔：“我们之前不是举报了孙隆和莫飞鹏偷税漏税吗？这可是违法的，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又有闲心蹦跶了？”
法务部的安姝妍接话：“孙隆和莫飞鹏偷税漏税的行为属实，他们那边虽然已经全额补缴，但是案子还在推进中不知道具体会怎么判。一般来说要根据偷税漏税的金额，持续时间、是否故意为之以及是否有其他违法行为等进行判决。如果税务局认定他们的行为情节较轻而且是在被税务机关查处钱主动补税并接受处罚的，根据《华国人民税收征收管理法》的规定可以不予追究刑事责任……所以说他们的确是有可能免去牢狱之灾的。”
在家里补觉的缪云也被拉了过来，她身上的西装还有些褶皱，显然是没来得及熨就赶来了：“不管他们要不要坐牢，总之之前的网络环境对云飞和莫飞鹏已经非常不友好了。而且国家那边也基本上是封杀了云飞娱乐所有涉事艺人，目前云飞的股票大跌马上就要宣告破产，怕不是他们想着都要死了干脆放手一搏把我们也拖下水？”
许袅气鼓鼓地一拍桌子：“这可是造谣！这也是违法的！他们难不成是想着都要破产了怕吃不起饭所以想进去吃两年国家的牢饭吧？”
游嘉转着椅子，背过身去看着会议室里那面巨大落地窗外的夜景。
虽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但沪市的金融中心却依旧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她原本就在公司附近，赶到公司之后她并没有立刻来会议室，而是先看了一下网上现在的风向。
大部分网友居然是相信孙隆这一套瞎话的。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无可厚非。
张戈是什么人？导演的知名度往往没有演员高，可到了张戈这个等级又另当别论。
就说莫飞鹏吧，那他的知名度其实也比大部分小演员的高了。
所有人都知道张戈有本事，是电影圈里的一尊泰山。
而《刍狗》呢，又是张戈拍的第一部电视剧，官宣的时候就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剧本才递到时乾和游嘉的手上呢，嘉钰天成方和《刍狗》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签订合约，这孙隆就将时乾将出演《刍狗》男一的消息实锤了？
这事儿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先不说，就说如此迅速地将嘉钰天成对云飞娱乐出手的行为归咎为出演机会之争……
说白了孙隆的意思就是她游嘉搞云飞和莫飞鹏，单纯的就是早知道张戈的新剧，想要把原本的资方云飞给踩下去，所以假意让时乾进了《仙途漫漫》的组再背刺他们，最后踩死了云飞偷税漏税，给了时乾一个“实惨”、“双方斗争唯一受害人”的标签而得到大众怜悯。继而再让自己一家独大，成为《刍狗》新资方，并且塞了时乾带资进组做男主。
游嘉撑着头转了回来：“他们再怎么说，偷税漏税也是事实。而且我记得我应该没有投《刍狗》这部剧吧，《刍狗》现在的资方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