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萧辞走到他面前：“我看你突然跑出去，以为出什么事，就追上来看看。”
楚景躲在拐角处，小心翼翼探出去看他们。
“那束烟花放得蹊跷，我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放烟花的人。”
“找到了吗？”
付新摇头：“没有，不过刚才我倒是看到了一个人影，但她的速度太快，我追不上。”
薛萧辞朝着楚景的方向看过去，楚景及时收回视线，躲在墙后。
“追不上就算了，如今朝郡处于非常时期，忙了一天还是先回去歇息，明天还有你累的。”
付新赞同薛萧辞的话，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两个人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楚景紧盯着他们，眉头拧成麻花。
“薛萧辞发现我了？”
楚景想不明白，思绪回到那天晚上，她掐住了知府的脖子准备把他往墙上砸去。
就在那瞬间，她听到了有人在喊：“楚一一。”
耳畔是暴雨的响动，她没有听出来那是谁的喊声。
如今想来，那声音与薛萧辞有几分相似。
她自薛萧辞身边路过，撂下的那句“我不是楚一一”，楚景不知道薛萧辞究竟有没有相信。
记忆回笼，楚景沉下心思：“看来得找机会试探一番。”
刚抬起脚准备离开，手上的酒壶引起了她的注意。
楚景幽幽盯着那个酒壶，朝着自己衣领洒上几滴，打道回府了。
薛萧辞刚回到自己房间，就有人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谁？”
“是我，薛公子，阿楚。”
薛萧辞一打开门，酒气扑鼻而来。
楚景脚下一软，跌倒在薛萧辞怀中，手里还挂着酒壶。
她的双颊像是打了厚厚的腮红，眼睛迷离，明明都快睁不开了，却仍然强撑着扯起眼皮，把眼睛睁到最大。
薛萧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楚景。
在他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牢牢把楚景搂在怀里。
等薛萧辞回过神来，低头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怎么喝这么多？”
“薛公子……”
楚景双手抵在薛萧辞胸口，试图这样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对……对不住，我没站稳，我这就起来。”
话刚说完，楚景一个趔趄，再次栽倒在薛萧辞怀中。
薛萧辞无奈的叹息在楚景耳畔响起：“我扶你过去。”
楚景坐下，看薛萧辞去关上了门。
等他转过身来，楚景清明的眼神瞬间转变为迷离。
楚景把酒壶放在桌上，冲他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薛公子，你能……陪我喝一杯吗？”
说着，楚景端起酒壶准备倒酒，被薛萧辞抓住。
“你不能再喝了。”
楚景盯着薛萧辞那只手，他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这样对待一个“有夫之妇”是多么逾越的举动。
许是楚景的视线太过于热烈，薛萧辞终于察觉过来，烫手似的把手收回。
“抱歉。”
楚景双手撑住桌角，让自己站起来。
她的步伐很小，尽量保持平稳，眼看着要到薛萧辞面前了，忽然大大走了一步，身子一斜，双臂不受控制地环住他的脖子。
四目相对之际，楚景眼底闪过隐晦的笑意。
“薛公子，我……我其实……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醉了。”
薛萧辞扣住她的双臂，想要把她推开，楚景不依不饶：“不要推开我，你不要我了吗？”
“你……”
薛萧辞一下子回神，盯着那双眼睛，那双午夜梦回之际在他脑中久久挥之不去的眼睛。
“你不要扔下我……”
薛萧辞眸色复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景。
喝过酒后的楚景，嘴唇更显得娇艳动人，她唇瓣翕动，轻声吐出两个字来：“阿辞……”
薛萧辞浑身一震，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你叫我什么？”
楚景的手从薛萧辞的后颈慢慢向前，指尖冰凉，与薛萧辞温热的皮肤形成反差。
她的手指仿佛是带着魔力，冷意掠过之处在薛萧辞身上点起热浪。
“我叫你阿辞……你不喜欢吗？”
指尖触碰到薛萧辞喉结的刹那，好似星火燎原，呼吸陡然之间急促起来。
薛萧辞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楚景眉头轻蹙，玩味一闪而过，她倾身，准备在薛萧辞的唇边落下一吻时，被人钳住了下颚。
抬眼，对上的是他隐忍的眸子。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薛萧辞嗓音沙哑，隐藏了几分克制。
楚景没有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薛萧辞探究地注视着楚景，仿佛要看到楚景的心里去。
“你……”
良久，薛萧辞闭上眼，微不可闻地叹息：“阿楚姑娘，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楚景不依，指尖抵在薛萧辞的胸口：“阿辞，你是不是这里有人？”
薛萧辞偏过头去不再与楚景对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回答得毫无底气。
“那你……”
楚景还要再说，被薛萧辞推开。
“阿楚姑娘，你是有夫之妇，还请注意言行。”
这句话一说出来，楚景就确认了，薛萧辞没有认出她来。
她猛然摇摇头，迷离的眼神变得清明，看向薛萧辞时充满了愕然：“薛公子？！”
楚景低头看自己的衣裳：“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薛萧辞皱眉，盯着楚景看了半晌，态度是毫不掩饰的淡漠疏离：“阿楚姑娘，请回吧。”
“薛公子，抱歉，我喝醉了，我刚才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情？”
薛萧辞打开房门：“没有，阿楚姑娘别多想。”
“实在抱歉。”
薛萧辞没有与她再交流的心思，脸上写满了抗拒，楚景自讨没趣，抬脚离开。
她的身体刚越过门槛，身后的门就被重重关上。
楚景站定，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和她仅有一门之隔的薛萧辞展开手心，指甲掐进肉里的痕迹是那么明显，几乎能够看到皮肤下微小的血点。
他对着掌心出神，脑海全是楚一一的样子。
“一一。”
简单的两个字，透露出薛萧辞对楚一一无尽的思念，还有一丝……后悔？
——
天刚擦亮，一抹身影就从墙上翻出去，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没有人在远处接应她了。
付心蓉伪装成一个普通百姓，混入人群中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她看着付府恢宏的牌匾，捏紧肩上的包袱。
付心蓉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得决绝。
翻身上马，拿出地图：“秘网的人说付新现在在朝郡。”
她看向地图上朝郡的位置，离她自己所在的江都府隔了四五个城池。
“希望我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走。”
付心蓉收好地图，勒紧缰绳，骑马朝着城门去。
等天亮之后付家巡被下人告知府内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付心蓉的时候，他震怒了。
下人颤颤巍巍双手奉上付心蓉留下的信纸：“老爷，这是小姐留下的。”
付家巡板着脸，接过去看，气得他浑身发抖。
“爹爹，女儿自记事起，对您的印象便是和善的，您不会随意打骂下人，哪怕他们做错了事。
可是如今，爹爹变了，女儿无法接受。
爹爹曾经说过，您与娘亲琴瑟和鸣，娘亲去世多年也从未有过续弦的念头，女儿不希望嫁给一个尚未谋面之人。
请爹爹原谅女儿不告而别，圣上赐婚一事还请爹爹多担待。”
每个字，都踩在付家巡的雷点上。
“找！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把小姐给我找回来！”
“是！”
下人领了命令出去，如同得了免死金牌一般跑得飞快。
——
正值端午佳节，月月抬头望向前方的山路。
入眼是漫山遍野的翠绿，其间点缀着红的白的小花。
旁边有断崖，瀑布从顶端落下，砸出的水滴飞溅到旁边缠绕着古树生长的细藤上。
淡淡的花香充斥着鼻腔，月月深吸一口气，陶醉其中。
“原来茯苓山真的很美。”
月月的手腕戴着一串碧绿色的珠串，晶莹剔透，仿佛有活水在里面流淌。
“霏霏，你看到了吗？我来茯苓山了。”
她徒步走上山去，途中遇到不少在山上游玩的人。
月月没有和任何人搭话，只是一味地上山。
不知道走了多久，遍地翠绿的青草已经消失了，地上的泥土掺杂着黑色，像是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的灰烬。
月月继续往前走去，一块石碑出现，上面雕刻着的“朱家村”三个字已经被熏得漆黑。
“朱家村？我到了！”
月月加快速度，越往前走，越能看到被烧焦的废墟。
“霏霏，你看，朱家村真的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月月在那儿站了很久，她想让霏霏看得更仔细。
阳光从远处晒过来，照亮月月全身。
她在朱家村的石碑前面看到一颗新冒出土的嫩芽，在旁边的位置挖了一个坑出来。
“霏霏，我就将你留在这里，让你日日看着遭了报应的他们！”
取下手上的珠串，扔进坑里。
“这里风景很好，一眼就能看到山下，我想你会喜欢这里吧？”
捧起松软的泥土，将珠串埋在里面。
微风吹过，刚发出了两片嫩叶的芽儿随风摆动，似是在回应月月的话。
“霏霏，我要走了，继续南下，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干什么，但是既然上天要我去，那我就去。”
月月托着腮望向天空：“你对我说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哪天我就找到了想做的事。”
月月垂下眼帘，悲从心起：“霏霏，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被香楼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说完，月月站起身：“霏霏，我走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来看你的。”
月月沿着山路下去，走得却不是来时的路。
“我走错了吗？”
月月四处张望，确定自己没有来过这里，打算原路返回。
“啊——”
月月一脚踩空，掉入了深坑。
脑袋被撞到，眼前一黑，顿时昏迷过去。
——
今日是端午节，明月一大早起来下楼，就看到小二端着热腾腾的粽子从厨房出来。
“好香！”
明月凑过去，睁着大眼睛看那些粽子。
“都是什么馅儿的？”
小二笑道：“都有，姑娘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不知道，上次买的粽子没吃到。”
“那姑娘今个儿多吃两个！”
“好！”
萧芷娘带着时儿从楼上下来，时儿蹭到桌前：“娘亲，好多粽子，快来！”
萧芷娘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就你馋嘴！”
紧接着，付新和薛萧辞跟着下了楼。
楚景和于白一前一后走下台阶，众人都坐在大堂里吃起粽子来了。
艾草的味道在空中蔓延。
明月向楚景招手：“阿楚，快来！”
薛萧辞就坐在明月对面，她的举动让薛萧辞看向了楚景。
楚景努力忽略那道视线，在明月身边坐下。
“给！”
明月递给楚景一个剥开叶子的粽子，熟透的糯米颗颗饱满，很有食欲。
“谢谢。”楚景接过。
“跟我客气什么，豆沙馅儿的，可好吃了。”
楚景低头，默默吃着粽子。
她能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浑身都不自在。
“阿楚，你昨晚去找薛萧辞干什么？”
明月冷不丁问一句，楚景险些把嘴里的粽子呛出去。
“怎么了？”
楚景摆手：“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是看到了，你们一起喝酒了？”
这句话一出来，桌上坐着的付新和于白齐齐看向她。
付新更是眯起眼紧盯着薛萧辞，生怕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薛萧辞及时打圆场：“昨晚是阿楚姑娘喝多走错房间了，不要胡言乱语坏了阿楚姑娘的清誉。”
明月恍然大悟，懊恼地一拍脑袋：“看我这个脑子，我都快忘了阿楚是有夫君的人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都是乱说的。”
楚景不着痕迹瞥了薛萧辞一眼，确定他真的没有异常过后，才笑着对明月说：“没事。”
燕川剥开粽子，捏住还被叶子包裹住的地方，递给萧芷娘。
“我记得你最爱吃蜜枣馅儿的粽子。”
萧芷娘抿唇，迟迟没有接过燕川递来的那颗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