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经历了方才的阵势，蔡柔嘉早就预料到了。
二哥跟钱大姐欠的钱定然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有可能超越了她的认识。
几分钟前，她倒是想质问王孜，“我哥为什么会欠债？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可此刻，她竟然无比清醒。
与其在这儿浪费口舌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还不如直面现实。
蔡柔嘉想好了，只要于哥从嘴里说出一个确切的数字并且拿出证据，二哥欠的这笔钱她认下了。
或许有些人会骂她，“蔡家老四，原来你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
可又能怎么办呢？
她比谁都清楚，就目前的态势，要不了多少时日，这些人定会找到幸福镇上的蔡家小院，继而将摇摇欲坠的蔡家闹得鸡犬不宁。
她是逃离了那儿，但蔡柔嘉做不到像蔡建业那儿不懂亲情。
“于哥，我不问她，我只要你亲口说出来。”
于哥拍了拍手，似乎想要除去手上的灰尘。蔡柔嘉特别有眼力劲儿地递给他一条手帕，“干净的，没人用过。”
于哥迟疑了一秒，继而接了过来。他一边擦手，一边应答道，“那两人欠的钱可不少啊，你一个丫头家是还不完的。”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在想什么，接着又说道，“不过你要是想帮他们还钱，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毕竟钱可是从我的口袋里被他们借走的。”
“于哥，他们有给你写欠条吗？有签字吗？”
“呵呵。”她的谨慎让于哥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属。
想起从前欠他钱的那些人，不是跪在地上向他求饶，就是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要不干脆全家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哥不说话，往蔡柔嘉的面前凑了过来，她并没有躲闪，而是与他眼神对上了眼神。
“行，是个有骨气的丫头。”
当蔡柔嘉以为自己要被“教训”的时候，她竟然得到了他的“夸奖”。
“要证据是吧？行，我拿给你。”
说罢，于哥朝外头喊了一声，“王孜，把那几张借条拿来。”
王孜甚至比蔡柔嘉都要紧张，因为只有他知道，屋里坐着的这两个人都不是善类，甚至他俩身上有太多的“重合点”。
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翻出五张借条，递给了于哥，在看见于哥的眼色之后，转而递给了蔡柔嘉，“柔嘉，这些都是真的，可不是我们作假的。”
蔡柔嘉依旧没有舍得放下手里的半截啤酒瓶，但又觉得拿着它多少有些碍事，只好顺势将它夹在了自己的腋下。
“姑娘，你这是怕我伤了你？还是怕你自己伤了你自己啊？”于哥忍不住问道。
此时，他看蔡柔嘉倒像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只是那个人在蔡建业到了乌市的半年后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里头有太多太多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许多这位于哥不愿提及的秘密。
“蔡建业，你真他娘的是个王八蛋。还有你，钱什么？”
蔡柔嘉低头看了一眼欠条，这回总算知道这位钱大姐的名字了：钱知音。
这真是蔡建业的好“知音”啊，两人一起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到同一张欠条上去了。
想起这两天蔡柔嘉对钱大姐的情感，在思及自己自打二哥离家出走之后，她早就原谅了他，只希望他能早点回家的想法，蔡柔嘉再一次当着钱知音的面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真是撞了邪了，这辈子遇见了你们两个人。”
说话间，蔡柔嘉将借条猛烈地砸向了钱知音，“你自己看看，你们到底欠了多少钱，十五万块钱啊，要了我们蔡家人的命也还不起啊。”
又是“扑通”一声，钱知音再次给蔡柔嘉跪下了，就像当初她同蔡建业一起求于哥帮忙一样，“柔嘉妹妹，都是我的错，可是我跟你哥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求求你，帮帮我，只要你帮了我，我把那些店铺都给你。”
店铺？
其他的话在蔡柔嘉的耳朵里早就听出了老茧，倒是店铺像是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顾不上钱知音跪在地上似有似无地说一些话，蔡柔嘉捡起地上的欠条，转身走进了屋内。
于哥已然起身四处打量着这间店铺的模样，见蔡柔嘉来了，继续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蔡柔嘉连坐都来不及了，索性站着说道：“于哥，他们还有三家服装店，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是还算是有些资产，我把店铺都抵押给你。”
“哈哈。”于哥大笑起来，转身看了王孜一眼，问道：“哎，你告诉她。”
王孜犹豫了一秒，随即说道：“他们早就把店铺抵押了，这三间店铺根本不值钱，离欠的钱还差老远呢。”
蔡柔嘉心底燃起的希望，瞬间被一记闷雷打回了现实。
见外头钱知音低头不知所措的模样，蔡柔嘉抡起椅子朝外头狠狠地砸了过去，骂道：“王八蛋，都什么时候了，还忽悠我。”
“行了。”于大哥摆了摆手，“我看你也算半个受害者，再加上是王孜的朋友，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有句话说父债子还，反过来子债也可以父还，我准备去永登县会会蔡建业的家人了。”
“凭什么去我们家？她不也有家人？”
“她？你问问她，她老公孩子躲到哪儿去了？还有蔡建业，人影都没了。”
这一刻，蔡柔嘉觉得整个世界里就自己像个笑话。
她拼命让自己保持最后一刻的冷静，思索了一分钟，说道：“于哥，想必你也从王孜那儿听到了一些我家的事情了，我不想我妈受牵连。这钱我还给你。”
“你还？你拿什么还？兜里能拿出五百块钱吗？”
蔡柔嘉摇了摇头，“没有，我没钱，但我保证能让你挣到钱。”
“呦。”看着蔡柔嘉的表情，于哥竟然迟疑了，她跟那位“远去”的故人太像了。
有那么一秒，他差点儿以为她就是她。
终于，在他内心深处的那根线松了。
“说给我听听，你怎么让我挣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