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智衡突然伸手打断张海的话，意味深长的问道：“张省长觉得，什么样的产业算是产业升级？”
“张省长难道没有看过灵武市的规划吗？在规划当中，这块地是要建设物流园，而这个物流园建设起来后，会形成以物流园为中心，辐射全省的物流网络。”
“这其中会衍生出多少岗位？会提供多少税收？这难道就不算产业升级吗？”
张海阴鸷的眸子扫过对方，语气淡淡的开口道：“从战略发展的眼光看，灵武市原本就是重工业城市，突然将重工业全部摒弃，势必会影响上面的大局，所以，我建议...”
冯智衡再次霸道的伸手打断：“那为什么上面又要批准灵武市的重新布局？是否代表着上面本就有意改革？”
这一下就让张海顿住了，很显然，这番话说的张海无言以对。
大家都是山上的老狐狸，这时候你就唱聊斋了。
都心知肚明的，何必呢。
“中纪委的石书记已经和我聊过了，我的意见是，不管谁犯了法，都一视同仁。”
张海指间的香烟突然折断，烟丝散落在会议纪要上。
他盯着冯智衡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省委书记的茶杯下压着份标红头的机要文件。
“冯书记。”张海用打火机燎着折断的烟卷，火苗映得他瞳孔泛金：“灵武市试点方案是唐修带着专家组做的，但具体执行...”
“具体执行出了问题？”省纪委林兴国突然开口。
“刚收到审计组报告，物流园地块周边三公里内，有七家新注册的仓储公司股东是开发区管委会干部亲属。”
冯智衡接过文件扫了眼就扔到茶几上。
纸张滑到张海面前，恰好露出某公司法人代表与赵有为的合影。
会议室空调出风口嘶嘶作响，张海后颈沁出冷汗。
这些本该在省国资委备案的工商资料，怎么会...
“张省长可能不知道。”
林兴国咧嘴一笑：“中纪委技术侦查局复原了赵有为的硬盘数据，他给省里某位领导准备的‘书法收藏目录’很有意思。”
“王羲之摹本标价一百五十万，颜真卿帖两百八十万，最贵的居然是当代书法家张海的《宁静致远》。”
这场狩猎的局，本就是给张海准备的。
林兴国手中的张海，自然不是面前这个张海。
以他部级的身份，还不至于做一个这么低端的局，这样的受贿方式，也不适合对方的身份。
冯智衡突然笑出声：“老林你记错了，张省长那幅拍出八百万的是《海纳百川》。”
林兴国随后道：“哦？是吗？看来我得敲打一下手底下的那些小崽子了，居然能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
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将张海给架起来了。
此张海非彼张海，但两人口中的张海，就是面前这个张海。
“今天是灵武市的项目进度汇报会！”张海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意思很简单了，你们现在为难我，就别怪我为难唐修。
你们做为唐系一脉，自然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吧？
张海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中纪委副书记石睿渊带着两名纪检干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密封档案。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张海身上。
“张省长，恐怕今天的会议要临时调整一下议程了。”
石睿渊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骤然凝固。
张海的手指微微一顿，烟灰无声地落在桌面上。他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石书记，这是什么意思？”
石睿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档案袋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半小时前，国际刑警组织正式确认，张书元在澳门被捕，他名下的博彩公司涉及跨境洗钱，涉案金额超过二十亿。”
张海的瞳孔猛地一缩，但面上依旧镇定：“我儿子的事，自有法律裁决，与我何干？”
石睿渊语气平淡的开口说道：“张海同志，你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勒令市公安局放人，同时利用特殊渠道让你儿子连夜出国，但你却没想到张书元并未离开，反而去了澳门。”
“我们根据消费记录找到了张书元，正式将其抓捕！”
石睿渊微微点头，又从随行人员手中接过另一份文件：“灵武市唐修副市长实名举报你插手灵武市改革计划，所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张海的后背已经湿透，但他仍然强撑着冷笑：“石书记，这种捕风捉影的指控，是不是太儿戏了？”
石睿渊摇了摇头，淡淡道：“是不是捕风捉影，很快就能见分晓。”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纪检干部上前一步，沉声道：“张海同志，根据中央纪委决定，现对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请配合调查。”
张海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这是栽赃！”他的声音近乎嘶哑，“我要向中央申诉！”
石睿渊神色不变：“你可以申诉，但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数名身着制服的纪检人员站在门外，目光冷峻。
张海环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平静而锐利，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自己早已落入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中。
他缓缓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忽然笑了。
“好，很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唐修……真是好手段。”
石睿渊没有接话，只是侧身让出一条路。
张海迈步向外走去，脚步沉重，却再无回头。
会议室内，冯智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深邃。
“灵武市的物流园项目，继续按原计划推进。”
石睿渊淡淡的开口：“张海同志的问题实际上不算太大，在查证后就会放出来。”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毕竟像现在的问题，的确需要向他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