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帘，鬼哭岭在夜色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山腰间的硝石车队正沿着蛇肠谷蜿蜒前行，火把映得积雪泛红，恍若流淌的鲜血。
萧煜握紧沈清的手，触到她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冷汗：“蛇肠谷两侧是峭壁，若能引石崩阻断山道——”
“但镇民们还在谷底。”
沈清望向怀中沉睡的孩子，他颈间的蓝花丝带被雨水浸透。
“左相用枯肠散控制他们搬运硝石，如今解药尚未普及......”
小狐狸突然挣开她的怀抱，金色身影跃上老梅树，尾巴扫过树干上的爪形刻痕。
沈清灵光一闪：“暗影行省的死士擅长机关术，或许旧矿洞里有阻断山道的办法！”
三人一狐冲进镇西废窑，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硫黄味。
萧煜踢开堆积的柴草，露出暗藏的石板——下面是纵横交错的矿道图，用朱砂标着“雪狐崖?旧矿九号”。
小狐狸爪子按在“九号”字样上，石缝中竟渗出淡蓝色粉末，正是蓝花解毒剂的原料。
“是蓝花根粉！”
沈清拾起粉末，“旧矿洞曾用来种植千毒藤，却阴差阳错成了蓝花的温床。”
她转头望向萧煜，“阿煜，你带瑞莲去镇中分发解药，我和小狐狸去旧矿洞引爆炸药，阻断车队！”
萧煜欲言又止，最终点头，指尖划过她发间银簪：“小心左相的伏兵。”
他转身时，沈清看见他从靴筒抽出第二枚袖弩，藏进瑞莲的药箱。
那是当年北疆战场上，他用缴获的敌国铁器亲手改制的。
子时初刻，雪狐崖。
沈清趴在旧矿洞口，借着月光看清洞内景象：
洞顶悬着数十个牛皮袋，里面装满硝石与硫黄混合物，下方是排列整齐的引火木柴。
小狐狸用爪子扒开角落的枯叶，露出锈迹斑斑的铜铃——拉动铜铃可触发机关，让牛皮袋坠落。
“好样的。”
沈清抚摸小狐狸头顶，指尖触到它耳后细疤——那是三年前为救她被箭簇划伤的痕迹。
洞口外，蛇肠谷的火把越来越近，隐约传来镇民们机械的号子声：“搬石炭哟，换糖糕哟......”
突然，崖顶传来衣袂翻动声。
沈清迅速滚进阴影，只见左相的贴身护卫“黑鹰”踩着峭壁藤蔓而下。
腰间挂着的正是老妇提及的“暗影行省”腰牌。
黑鹰掏出火折子，正要点燃引火柴，小狐狸突然窜出，爪子拍向铜铃！
“当啷——”
铜铃声在空谷中回荡，牛皮袋应声坠落，砸在引火柴上发出闷响。
黑鹰惊觉中计，转身时袖箭已至眼前。
沈清甩出从矿场主身上搜来的蛇符，铜符擦着黑鹰面颊飞过，钉入石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姑娘果然难缠。”
黑鹰冷笑，“但你以为毁掉这里就能阻止大人？”
他抬手射出信号箭，青色焰火划破夜空，“鬼哭岭共有九处矿洞，你来得及一一炸毁么？”
沈清瞳孔骤缩，想起老妇掌心的“旧矿九处”。
原来那不是坐标，而是九处爆炸点！
她望向蛇肠谷，车队已进入中段，镇民们肩扛硝石袋，脚步虚浮却不停歇，显然被药物催逼至极限。
“小月光，去镇东找萧煜！”
沈清将银簪塞给它，“带他来旧矿五号洞！”
小狐狸叼住簪子，金色身影如闪电般消失在雨幕中。
黑鹰趁机扑来，沈清侧身避开，却被他袖中甩出的锁链缠住手腕。
“乖乖待着吧，等大人的火器营事成，你们这些绊脚石都将化为灰烬。”
黑鹰用力拉扯锁链，沈清被拽得撞向石壁。
怀中孩子的啼哭突然惊醒——她这才想起，慌乱中竟将孩子带至险地！
千钧一发之际，洞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萧煜骑着黑马冲破雨帘，袖弩连珠射出，铁链应声而断。
瑞莲紧随其后，手中端着熬好的解毒汤：“娘，镇民已服下解药，他们正往蛇肠谷赶来！”
沈清抱起孩子退至安全处，见镇民们举着锄头、木棍涌来，虽步伐踉跄，眼中却有了神采。
萧煜扶起一名老者，正是白天在糖坊门口哄孙子的王伯：“萧公子，沈大夫，我们虽没读过书，但知道谁是好人！”
黑鹰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小狐狸咬住脚踝。
萧煜上前制住他，从其怀中搜出密信：“三月十五，子时三刻，九洞齐爆，血染北疆。”
信末盖着左相私印，与溶洞内的调令如出一辙。
“原来他要炸平鬼哭岭，制造北疆入侵的假象！”
沈清惊觉，“这样一来，东渡便可名正言顺地征兵、开矿，而左相能趁机掌控军权！”
此时，远处传来隆隆炮响——左相的火器营已开始试炮。
萧煜望向沈清，眼中闪过决然：“我去旧矿五号洞，你带镇民去七号洞，务必在子时三刻前切断所有引火点！”
“可是你的伤......”沈清望着他后背的焦痕，声音发颤。
“无妨。”萧煜扯下衣襟包扎伤口，“这些矿洞的机关难不住我。”
他伸手轻拍小狐狸脑袋，“看好你主子，别让她冒险。”
小狐狸昂首嘶鸣，仿佛听懂了嘱托。
沈清望着萧煜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蛇符。
旧矿七号洞。
沈清带着镇民们拆毁引火装置，突然听见洞外传来战马嘶鸣。
左相竟亲自率队而来，身后跟着数百名私兵，手中火把将雪地照得透亮。
“沈姑娘，别来无恙。”
左相端坐在马上，锦袍外罩着犀牛皮甲，“本相给你个机会，交出调令文书，我可免你一死。”
沈清将文书藏在孩子襁褓中，向前一步：“左相大人，你豢养私兵、私囤硝石、勾结外敌，难道就不怕天谴？”
“天谴？”左相大笑，“成王败寇，历来如此。等本相扶持新君上位，这些罪名都将化作尘土。”
他抬手示意，私兵们举起弩箭，“倒是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看看你后颈的胎记，那可是暗影行省的标记！”
沈清一愣，下意识摸向后颈，不知什么时候颈间竟有一蛇形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