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姐姐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按住沈清的手：“你疯了？这话若传出去——“
话音未落，药铺大门轰然倒塌，七八名持刀侍卫冲了进来。
领头的侍卫长刀尖直指沈清：“叛贼沈氏，还不速速就擒！”
星野吓得小脸煞白，却死死攥着娘亲的衣角不松手。沈清将孩子护在身后，袖中银针蓄势待发。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蒲姐姐突然从柜台后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剑锋寒光一闪：“清儿，带星野走！”
她身形如鬼魅般闪到侍卫面前，剑尖精准挑开为首者的咽喉。鲜血喷溅在药柜上，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药香。
“蒲姐姐！”沈清惊呼。
“快走！”蒲姐姐头也不回，剑锋横扫逼退三名侍卫，“记住，去城南找卖豆腐的老张，说'蒲草韧如丝'，他会帮你！”
沈清咬牙抱起星野，钻入暗格后的通道。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蒲姐姐的闷哼，她强忍回头的冲动，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通道狭窄潮湿，星野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小身子不停发抖。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钻出通道，眼前是护城河边的一片芦苇荡。沈清刚喘口气，突然听到高处传来一声冷笑。
“沈大夫，别来无恙啊。”
抬头望去，苏婉容不知何时已站在城墙上，身后站着十余名弓箭手。她手中把玩着一支熟悉的银针——正是蒲姐姐惯用的那种。
“蒲草那个贱人，十八年前就该死了。”苏婉容笑容狰狞，“今日正好送你们姐妹团聚。”
她猛地挥手：“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沈清抱着星野扑入河中。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她拼命划水，却感觉右肩伤口火辣辣地疼。
“娘亲...我害怕...”星野呛了水，小脸憋得通红。
“抱紧娘亲！”沈清单手划水，眼看就要游到对岸，一支利箭突然射穿她的左臂。鲜血在河水中晕开，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就在意识模糊之际，一根粗绳突然甩到面前。沈清用尽最后力气抓住绳子，感觉被人快速拖向岸边。
昏迷前，她恍惚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当年在江南养伤时，常给她送点心的邻居阿婆。
再次醒来时，沈清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星野趴在她身边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醒了？”阿婆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你们娘俩命真大。”
沈清挣扎着起身：“阿婆，您怎么会...”
“老身一直在等你们。”阿婆叹了口气，“蒲丫头前日就托人捎信，说你们若遇险，让我在河边守着。”
她递过热汤，“喝了吧，加了止血的草药。”
沈清接过碗，突然抓住阿婆的手腕：“您到底是什么人？”
阿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老身不过是受过蒲宁恩惠的一个老婆子罢了。”
她压低声音，“城里有西凉的眼线，已经去送信了。你们且安心养伤，三日后会有人来接应。”
沈清心头一震——西凉在江南竟也有暗桩？看来萧煜这些年的布局，远比她想象的深远。
三日后深夜，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阿婆打开门，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闪身进来。
“夫人，”汉子单膝跪地，“属下奉西凉王之命，接您和世子回西凉。”
沈清看着熟睡的星野，轻声道：“再等等。”
“夫人？”汉子不解。
沈清手指轻轻抚过星野熟睡的小脸：“我们没做错，为何要走？“
樵夫脸色大变：“夫人三思！皇上已经下了密旨...“
“正因如此，我更不会走。“沈清打断他，从枕下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等樵夫离去，沈清转向阿婆：“劳烦您照看星野一日。我要去会会那位苏姐姐。“
阿婆急得直跺脚：“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沈清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朱红色的药丸：“阿婆，将星野送到城南陆家。“
阿婆颤抖着接过药丸：“你这是要...“
“蒲姐姐为我挡箭，我岂能弃她不顾？“沈清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阿婆，你给我准备几套你的衣服。”
半个时辰后，沈清换装成一个佝偻老妇。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向城中走去。经过城门时，守卫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放她进去了。
沈清径直来到苏园后门。
这里每日清晨都有收夜香的婆子进出。她混在人群中，顺利潜入园内。
园中戒备森严，五步一岗。沈清低着头，忽然，她听到两个丫鬟的对话：
“听说那女犯人昨夜又挨了三十鞭...“
“嘘，小声点！夫人吩咐了，这事不能外传。那女人骨头真硬，死活不肯说出那人的下落...别说了，快去送饭吧......饿死了可不管我们的事。“
沈清心头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猜测这两个丫鬟是去给蒲姐姐送饭的，沈清便加快脚步跟随，远远跟着那两个丫鬟穿过曲折的回廊。
园中的桂花开了，甜腻的香气却掩不住地牢方向传来的血腥味。
丫鬟们在一处假山前停下，左右张望后，其中一人转动假山上的石块，露出一个隐蔽的入口。
沈清眯起眼睛，记下机关的位置。
待丫鬟们出来后，她悄无声息地靠近，按下机关闪身进入地牢。潮湿的甬道里点着昏暗的油灯，墙壁上挂着各式刑具。
最里间的牢房里，蒲姐姐被铁链锁在墙上，身上血迹斑斑，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蒲姐姐！“沈清声音发颤。
蒲姐姐艰难地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清...清儿？你怎么...“
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沈清的衣襟上，“快走...这是个陷阱...他们早就...“
沈清置若罔闻，手中银针飞快地拨弄着牢门的铁锁。
就在锁链应声而断的瞬间，四周突然亮起刺目的火把，将阴暗的地牢照得如同白昼。
“沈妹妹果然重情重义。“苏婉容从暗处款款走出，一袭华贵的绛紫色锦袍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她纤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柄染血的匕首——那匕首柄上刻着细小的莲花纹，正是蒲姐姐从不离身的信物。
“为了救这个贱人，连命都不要了？“
沈清将蒲姐姐护在身后，冷笑道：“苏婉容，我们从未害过你半分，你为何要死死相逼？“
“哈哈哈哈！从未害我？“
苏婉容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要不是你们，我怎会嫁给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匹夫？怎会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在这深宅大院里守活寡！“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看见了吗？这就是我那'好夫君'留给我的纪念！“
沈清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当年你处处低眉顺眼，竟是因着这份自卑？“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可你从未想过，我与蒲姐姐何曾在乎过身份地位？我们只当你是知心好友啊！“
“住口！“苏婉容厉声打断，精致的面容扭曲得可怕。
“你和蒲姐姐形影不离，我永远都是多余的那个！“她手中的匕首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寒光。
“你们这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贵女，怎会懂得我的苦楚？那年我本与隔壁书院的林公子两情相悦...“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却被父亲逼着嫁给了那个足以当我祖父的老匹夫！“
沈清这才注意到，苏婉容华贵的锦袍下，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新旧交错的伤痕。
那些伤痕像是一条条毒蛇，诉说着这些年来她承受的痛苦。
“婉容...“蒲姐姐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们真的不知道...“
“闭嘴！“苏婉容猛地将匕首掷向蒲姐姐，锋利的刀刃擦着她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现在装什么好人？今日我就要让你们尝尝，我这十八年来日日煎熬的滋味！“
她抬手一挥，数十名侍卫立刻架起了弓箭，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中泛着死亡的光芒。
沈清下意识地挡在蒲姐姐身前，手指悄悄摸向袖中的银针。
就在箭雨即将破空而出的刹那，一道寒光自天窗激射而下，精准钉入苏婉容身后的立柱。
箭矢骤停，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陆昭和瑞莲匆匆赶来。
“娘！“瑞莲紧随跃入地牢，红裙翻飞间甩出两条金丝软鞭，缠住最近侍卫的手腕。
软鞭上暗藏的倒刺瞬间撕裂皮肉，侍卫痛呼松手，弓箭坠地发出闷响。
沈清望着女婿女儿的身影，眼眶微热。
陆昭落地时已挡在她身前，剑尖直指苏婉容：“苏夫人，私设地牢、擅囚两国使者，可知该当何罪？“
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却让沈清听出了几分压抑的怒意。
苏婉容脸色骤变，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冷笑：“你算老几，也敢在我苏园撒野？“
她话音未落，地牢四角突然涌出更多侍卫，将众人团团围住。
瑞莲娇喝一声，金丝软鞭如灵蛇般缠住最近的侍卫，借力腾空而起。
她发间银铃作响，手中软鞭横扫，将试图放箭的弓箭手打得东倒西歪。
陆昭则身形如鬼魅，软剑出鞘如游龙，剑气所到之处，侍卫手中的兵器纷纷崩裂。
“陆昭，带她们先走！“瑞莲瞥见沈清怀中摇摇欲坠的蒲姐姐，高声喊道。
她知道母亲为救蒲姨娘已经耗尽体力，此刻若再缠斗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陆昭剑锋连点，逼退近身的侍卫，转身将蒲姐姐接过。
沈清正要跟上，却见苏婉容突然从袖中甩出一团烟雾弹。
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地牢内顿时一片混乱。
“小心！“瑞莲的声音被呛得沙哑，她挥舞软鞭在身前扫出一片防护圈，“这些烟雾有毒！“
沈清捂住口鼻，黑暗中传来数声闷哼，显然有人中招。
陆昭将蒲姐姐背在身后，左手揽住沈清，向地牢出口掠去。
瑞莲断后，金丝软鞭在身后甩出重重残影，阻拦追兵。
冲出地牢的瞬间，陆昭突然顿住脚步。只见苏园外火把通明，密密麻麻的官兵将园子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将领手握尚方宝剑，冷笑道：“叛贼沈氏，今日插翅难飞！“
瑞莲脸色一白，低声道：“是御林军统领陈烈，看来皇上早有准备...“
沈清闻言，指尖微微发颤，却强自镇定下来。
她望着眼前黑压压的御林军，心中已然明了——这哪里是冲着什么“叛贼“来的？分明是皇帝因当年和亲之事丢了颜面，如今借机报复！
“陈统领，“沈清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如霜，“不知本夫人犯了哪条王法，竟劳动御林军大驾？“
陈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沈氏，你勾结西凉王抗旨不遵，私藏军械意图谋反，还敢狡辩？“他猛地一挥手，“来人，给我拿下！“
“慢着！“陆昭突然厉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绢帛，“陈统领可认得这个？“
火光映照下，那绢帛上赫然盖着玉玺大印。
陈烈脸色骤变，慌忙下马跪地：“臣...臣参见圣旨！“
陆昭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将军忠勇可嘉，特赐丹书铁券，其家眷在朝，百官不得擅动...“
萧煜的父亲为了国家战死，先帝特赐丹书铁券
“这不可能！“陈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皇上明明...“
“这是先皇恩赐，陈统领是在质疑圣旨真伪？“
陆昭冷笑一声，将圣旨翻转，露出背面鲜红的玉玺印记。
“萧老将军为了国家战死，先帝特赐萧家丹书铁券，看来你们是都忘了！”
陈烈额间渗出冷汗，喉结上下滚动却再发不出辩驳之词。
苏婉容踉跄后退半步，华贵锦袍在夜风里簌簌发抖，她死死盯着那道明黄圣旨，眼底疯狂与恐惧交织：“不可能...皇上明明说过...“
“说过要将萧家斩草除根？“沈清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凉意。
“苏婉容，你以为自己是皇帝手里的刀，却不知也是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