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闻言立即抽出腰间短刀，刀刃在湿漉漉的雨林中泛起寒光。“阿青带五人随我进林子，其余人持火把围成圈！“他话音未落，几名护卫已抓起麻布袋跟上。
沈清透过竹帘缝隙看到丈夫的身影消失在藤蔓交织的密林里。念安的小手攥着她的衣襟，发出细弱的呜咽。她低头轻吻女儿发顶，手指悄悄探入腰间锦囊——那里藏着应急的安神香粉。
“簌簌“几声异响从头顶传来。沈清猛然抬头，只见马车顶棚的棕榈叶正诡异地拱起，一道暗红纹路在叶片缝隙间若隐若现。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巨蟒腹部的鳞片！
“快下马车！“她抱着念安撞开车门翻滚而出。几乎同时，碗口粗的蟒尾击碎车顶，木屑纷飞中腥风扑面。护卫们举着火把冲过来，火光映出巨蟒金黄的竖瞳，它竟不知何时绕到了车队后方。
雨林深处突然传来护卫的惨叫。萧煜挥刀砍断缠绕阿青脚踝的毒刺藤，鲜血正从护卫大腿的贯穿伤汩汩涌出。“带他回去！“他将人推给同伴，自己握着沾满树脂的黄花枝叶继续向前。腐叶下的积水没过脚踝，某种滑腻的生物擦着他的小腿游过。
巨蟒在商队中横冲直撞，装着香料的木箱被扫得七零八落。沈清躲在倾倒的货车后，看着念安因吸入安神香粉而沉沉睡去。她扯下披肩将女儿缚在胸前，抓起散落的肉桂与龙脑香快速研磨——这是制作驱蛇香最后的材料。
“接着！“萧煜的喊声穿透雨幕。沈清转头看见空中抛来的布袋，飞身接住的瞬间指尖触到带刺藤蔓的锐利。鲜血滴进石臼，与香粉混合成诡异的淡紫色。巨蟒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香料气息最浓处闪电般袭来。
萧煜抓起燃烧的松明掷向蟒首，火星在鳞片上炸开。巨蟒吃痛昂首，露出雪白的腹部。“就是现在！“沈清将点燃的香丸砸向地面，紫烟腾起的刹那，巨蟒如同被无形锁链禁锢，疯狂扭动着撞断数棵棕榈树。
烟雾中忽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一个身着孔雀翎短裙的少女从树梢跃下，赤足踩在满地香灰上竟毫发无伤。她脖颈缠绕的翠绿小蛇吐出信子，贪婪地吞噬着空中飘散的紫烟。
“外乡人，你们的香方从何处得来？“少女指尖轻点沉睡的念安，说的竟是带着异域腔调的官话。她耳垂上的蛇形银饰在雨后阳光下闪烁，与二十里外岩溶洞窟中的古老壁画如出一辙。
沈清本能地护住念安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倾倒的货车。少女指尖悬停在念安眉心三寸处，那条翠绿小蛇突然竖起半身，金黄的蛇瞳与婴儿纯净的眼睛对视。
“阿莱娜！“密林深处传来苍老的呵斥。十余名身着彩绘麻衣的寨民抬着竹轿出现，轿上老者额头刺着蛇形纹身，枯瘦的手中握着一根嵌满蛇牙的权杖。少女吐了吐舌头退到轿旁，小蛇顺势游进她腰间银壶。
萧煜的刀尖还在滴落树脂汁液，他横跨一步挡在妻女身前。老者却突然瞪大眼睛，权杖直指沈清染血的指尖——那抹淡紫正与石臼中的香灰相映成趣。
“血引香？“老者官话生硬却字字惊雷，“你们去过白崖洞？“
暴雨过后的阳光穿透叶隙，在满地香料与狼藉间投下斑驳光影。沈清注意到所有寨民手腕都系着紫线，与她在天香阁古籍上看过的“锁灵结“一模一样。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前辈说的...可是刻着双蛇衔尾图的祭坛？“
竹轿“咯吱“作响，老者几乎要站起来。那条被香料所困的巨蟒突然剧烈抽搐，鳞片间渗出黑色黏液。阿莱娜惊呼着扑过去，却被老者喝止：“别碰！它吃了毒瘴花！“
沈清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她抓起半截断箭挑开蟒蛇下颚——暗红的蛇信上果然沾着金色花粉。“是三日醉！“她转向萧煜，“快取雪魄丹！“
当萧煜将天香阁秘药塞入蟒口时，寨民们发出整齐的抽气声。巨蟒的挣扎渐弱，最后竟温顺地盘绕在阿莱娜脚边。老者凝视着沈清腰间露出半截的鎏金香囊，那里绣着天香阁特有的并蒂莲纹样。
“三十年了...“老者权杖重重顿地，“岩溶寨终于等到了香引使者。“
岩溶古寨建在瀑布后的溶洞群里，千百根钟乳石垂下晶莹水帘。沈清抱着念安走过藤桥时，看见深渊下的水潭里游动着银鳞蛇尾的生物。阿莱娜咯咯笑着往潭中扔了颗红果，水面顿时泛起珍珠般的泡沫。
“那是蛇童，吃下毒瘴花却不死的孩子变的。“少女说得轻巧，耳垂蛇饰咬住她一缕黑发，“你们运气好，今天满月，能看到祭舞。“
寨中央的青铜祭坛让萧煜倒吸凉气——九条巨蟒雕塑盘绕成香炉，炉腹刻着的配方与沈清驱蛇香只差一味。老者，也就是寨主黎乌，用骨刀划开手掌将血滴入香炉。鲜血竟化作缕缕青烟，在空中凝成蛇形。
“三百年前，白崖洞巫祝将毒瘴花炼成香。“黎乌指向洞窟深处发光的金色花田，“为镇压花毒，又创出血引香方。“他布满皱纹的手突然抓住沈清手腕，“你们祖上可有人姓月？“
沈清腕间玉镯突然发烫，这是母亲临终所赠的月家传家宝。萧煜的刀已出鞘三寸，却被突然响起的皮鼓声打断。数十名寨民戴着蛇骨面具涌向祭坛，他们手腕的紫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阿莱娜拉着沈清躲到石柱后：“别让血沾到花粉！“她话音刚落，狂舞的寨民中有几人突然撕开衣襟——他们胸口竟生着金色鳞片！念安此时醒来，小手直指花田深处：“娘亲，红眼睛...“
沈清顺着望去，一个没有戴面具的寨民正阴鸷地盯着她。那人左眼泛着不自然的红光，手中金粉簌簌落向燃烧的篝火。黎乌脸色骤变：“快闭——“
“气“字未出，掺了金粉的火焰轰然炸开。漫天火星中，沈清清晰看见红眼人嘴唇翕动，口型分明是“月家余孽“。萧煜挥刀劈开坠落的火团，身后却传来巨石挪动的闷响——祭坛下的暗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