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春鸢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瞧见春鸢十分惊讶的样子,林岁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笑!你胆子太大了!”春鸢低声呵斥。
说完又忙左右瞧了瞧,见下人皆离得远,才松了口气。
“胡妈妈,你们带着大公子和姑娘来外间,我与林姑娘有话要说。”春鸢提高音量喊了声。
里间的乳母和丫鬟便带着春鸢的两个孩子出来,春鸢拉着林岁安急匆匆便进了里间。
“你可是疯了?”
到了里间,春鸢松开手,便肃着脸看着林岁安。
林岁安拉着春鸢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好姐姐,你不要急......”
可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春鸢打断。
“我如何不急?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些什么?以前在侯府谨小慎微,出了府怎么就胆子这般大?”
她开作坊,做生意便也就罢了,与她相交的,是红藤。她也不过是赚些安身的银钱。
她现在要做什么?
玩弄一个男子的感情?
名节不要了?
若叫顾三郎知道安儿的想法,若是此事叫外人知晓,顾家又岂是好相与的?
春鸢因林岁安惊世骇俗的言论,恨不得急得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若不是顾春湖就在门外,瞧她不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这丫头,定然是疯了。
林岁安看着急得快冒烟的春鸢,脸上的笑容更胜了几分。
“好姐姐,我逗你呢,你甭当真。我即便不为着自己,也要想着家中爹娘弟妹的前程和名声。且我出自平宁侯府,也不敢将侯府的名声污了去。”
男子可以家中有妻妾,外面有红颜。世人只会觉得是男子有本事,最差也只留下个风流的名声。
女子若是敢朝三暮四,便是水性杨花,自甘下贱。
春鸢已经算是开明的女子,依旧觉得她的想法惊世骇俗。
这世俗,容不下她那些想法。
瞧见林岁安带笑的眉眼,春鸢胸口忽地堵得慌。
她了解林岁安的性子,或许刚刚玩笑间与她说的那些话,才是安儿心中真实所想。
但这世俗礼教容不下女子有这样越出规矩之外的想法。
看似男欢女爱是两个人的事儿,女子却要思虑更多,更小心翼翼。
男子在情感上能全身而退,即便有些污名也能被称为风流韵事。
女子却不能踏错半步。
就好似她与林改未定亲之前。
夜里辗转反侧时,不也有过这样大胆的想法?
是克己复礼将心中对林改的那一份喜欢深深掩埋。
还是,豁出去......
那时她孑然一身尚且豁不出去,安儿身后有家人,她如何又能豁出去?
她是幸运的,林改愿意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求到老夫人跟前。七祖奶奶也给足了她这个曾孙媳妇疼爱和体面。
但并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她这样的好运。
春鸢只觉得心间愈发堵得慌,有种莫名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都怪我,没有打听清楚,便将人带到你面前。”
春鸢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既然顾家不是良配,及时止损才是应当。此事因我与你姐夫而起,便由我与你姐夫同顾三郎将此事说清楚......”
春鸢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岁安打断。
“姐姐可有想过,要突然拒绝顾春湖,咱们该用什么理由?说他家将女子做筹码,把姑娘给人做妾,轻贱女子,不是良配?恒国那么多做妾的女子,那些妾娘家的男儿都不娶妻生子了么?这样的理由,若是传出去,会触怒许多人,咱们也站不住脚。”
有三妻四妾的男子那样多,女子给人做妾又算什么?且连不少女子都觉得男子三妻四妾理所应当。
她们身边虽有不少只愿守着妻子一人过日子的,如侯府二爷林牧,如林改,如余传文、林定山......
但并不表示恒国纳妾的男子少。
连农夫家中年景好时多收了两斗米,都想着再养一房妾室,更遑论那些做官儿的。
这样拒绝的话若是传出去,林岁安怕是会落下些不好的名声。
且林岁安又没个心意相通之人,以后的婚事怕是会艰难许多。
春鸢忧心忡忡。
林岁安拉着春鸢,轻声道。
“仅仅是他姐姐给高官做妾,他大可以说是那高官瞧上他姐姐,人家位高权重,家中将大姑娘与人做妾也是无奈之举。顾家能将自己摘出去的法子,有许多。若是他如此说,咱们又该如何?”
春鸢忽然想起林改曾与他说过顾家。
“我记得你姐夫与我说过,顾家是五六年前才开始渐渐好了起来。以前顾春湖的父亲只是城防营七八品的小官儿,那时你姐夫便认识顾春湖与他父亲,只是打个照面的情分。顾春湖父亲的官儿是这几年才升上去,顾春湖也是前两年调入禁军任职。算着时间,都是顾春湖大姐姐和二姐姐出嫁之后。”
说罢,春鸢身子软了些,心间一片冰凉。细细想来,这顾家处处是算计。
林岁安听完也沉默了片刻。
她们所猜想的,应当都是真的。
“此事姐姐与姐夫出面不好,还是我自己解决吧。牵线搭桥是你与姐夫,现在若姐姐冒然出面回绝,顾春湖心思再简单,却也不是蠢人,怕是要认为姐姐与姐夫在耍弄他。届时,他与姐夫恐要交恶。以后若是再有扶云山那样的战事,姐夫身后多了个心怀恶意之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春鸢忽闻顾家内宅之事,又被林岁安先前的言论吓了一跳,一时间倒没有想这么周全。
细细思量了林岁安说的话,又想起顾春湖看林岁安的眼神。
少年人的喜欢来得突然,也许只是一个转身回眸,一次擦肩而过,一句话或是一抹笑,便能将人记在了心上。
那顾春湖,显然是瞧上了安儿。
哪怕今日是二人第二回见面,想要一下子了断,也不是容易之事。
“你早知道这些,今日就不该来。”春鸢叹息一声。
明明是一件好事,怎么就变得好似骑虎难下了呢?
“躲着难道就不怕他找上门来?我家也不是藏在什么犄角旮旯寻不到的地方。”
林岁安笑了笑。
“我与顾春湖算上今日也只见了两回,且也并未明言什么,日后渐渐疏远了去便是。今日告知姐姐顾家之事,也是想要姐姐知道个中缘由。”
林岁安又看了眼门外,她们在里间,瞧不见那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少年郎。
犹豫了片刻,林岁安终是想叫自己彻底死心。
“我还有一事想问问姐姐。”她轻声开口。
“你说。”春鸢道。
“顾家,是否有可能知道我曾救过老夫人一事?”
林岁安缓缓问出一直深埋在自己心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