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二月,眼看春闱在即,林暄却病了。
日夜读书,太过辛苦。便是大夫人吩咐厨房日日将滋补的汤水不要钱似地往林暄屋里送,急于求成的林暄依旧累垮了自己。
在春闱前两日,林暄觉得头脑发昏,请了府医李大夫来瞧,竟然断断续续地发着热。
吃了汤药,白日里稍缓解了些,到了夜里又发起热来。
李大夫说是操劳过度,需要好好静养。
林敬闻言也十分着急,紧要关头,林暄却读书将自己身子累病了,忙叫人拿着平宁侯的帖子去请了御医。
只是御医所说与李大夫一致。
无奈,即便马上就是春闱的日子,平宁侯府也不可能叫家中的嫡长孙拿着性命去赌前程。
二月天气还有些凉,考场中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费尽心力答题。
回回春闱,都有举子耐不住环境艰苦考死在贡院中。
更何况叫林暄这样带着病的去科举,与送命有什么区别。
林暄只好在家好生养病,再等三年。
倒是前院住着的沈姨娘远房的那个表弟,叫什么石博瞻的,顺顺利利参加了春闱。
等金榜出来,石博瞻还真榜上有名。
殿试后,虽只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却也叫沈雪薇十分欣喜。
她表弟才二十三四,年纪轻轻便可做官,真是十分出息,叫她扬眉吐气了一回。
平日里,沈雪薇总找借口不去沈明珠那儿请安。这回沈雪薇自觉压了沈明珠一头,连着大清早去了沈明珠屋里三日,为的就是同沈明珠炫耀她表弟金榜题名,而林暄连考场都没有进去。请了大儒又如何,还不是白白浪费。
却被怒火中烧的沈明珠强制压着站了三日规矩。
沈雪薇不敢再去明珺堂,便去找林敬诉委屈,却被林敬也训斥了一通。
原想着同林敬说说沈明珠跋扈,欺辱她,好叫林敬替她出头。殊不知林暄生病没参加科考,也是林敬的遗憾。
若是林暄此回金榜提名,先不说名次,林暄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新科进士!恒国开国以来也没有几个。
年岁上,比之二弟林牧当年都更胜一筹。
他儿子没考成,石博瞻一个借居的考上了,低调些就是,还到他面前来炫耀。
林敬以前觉得沈雪薇年岁小,天真可爱,一心只依附他,叫他十分受用。
现在她已经有了孩子,年岁也不小了,还是同以前一样不知事。
如此瞧着可就不是天真可爱,而是有些愚蠢,没脑子。
暄儿没法参加科考,沈雪薇不宽慰他便罢了,还专门儿揭他的伤疤。
林敬在暮雪轩坐了一会儿,便受不了沈雪薇时不时说起石博瞻如何如何好,只丢下一句:“等他授了官,便搬出府去。府中有好几个姑娘,他一个外男,即便是在前院也不妥当。”
说罢,直接拂袖而去。
大房两口子为此都十分遗憾,教导林暄的孟先生倒是不急不缓。
依旧日日乐呵呵地品着茶,一点儿也不着急样子。
平宁侯府虽然富贵,但是也抹不去科举的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之间的差别。
林暄此回就算侥幸考上,不过一个同进士出身。
即便授官,也是先放去些偏远的县里做些如县丞或是主簿这样八九品微末的佐官。
或是靠着平宁侯府的关系留在京都,也只能去翰林院做庶吉士等待机会,或是谋些低阶的文职佐官。
在官场底层磋磨时间,不如再苦读三年。要知道官场也是起点越高,未来的可能性更大。
反正林暄年岁还小,也不急于一时。
谁知此回是福是祸呢。
林暄听闻孟先生一席话,才将心结放下,病也快速好了起来。
他就是太急于求成,才会病倒。
只是他和永康县主定了亲,当初的承诺便是最多给他六年时间,他必金榜题名,再风风光光地迎娶永康县主。
此次没有完成,只能叫永康县主再等三年。林暄心中有愧,便想寻了机会同永康县主致歉。
恰巧二夫人赵惊华想在春闱后办一场春日宴。
给京都有适龄儿郎的人家都发了帖子,邀请他们府上的公子姑娘到平宁侯府赴宴,好暗中给林漪挑选夫婿。
待琼林宴后,平宁侯府的春日宴也开始置办。
这回二夫人铁了心,要趁此机会给自己女儿寻个好夫婿,邀请的人家便特别多。
连松鹤堂都调了好几个二三等丫鬟去宴会场地帮忙。
春日宴这日,林岁安和同屋的陈春芽都早早地收拾妥当,往前院去。
二人皆被调去春日宴上帮忙接迎宾客。
办春日宴要求场地开阔,最好是居山水间,有花木点缀,绿树遮荫。
场地便定在平宁侯府靠着湖边廊桥相连的两处水榭处。水榭四周更是花团锦簇,绿柳扶风,意境清雅。
林岁安领着新进府的某位权贵府上的姑娘往水榭处去。
到了地方,便有旁的丫鬟前来将其领去姑娘们玩乐的地方。
那位姑娘身边陪同的丫鬟摸出些赏钱放在林岁安手中。
林岁安福身致谢,便又去前院儿给别的公子姑娘领路。
席上吟诗作对,投壶捶丸、品茗斗茶、抚琴赏画、射柳射策等君子六艺和女子八雅等皆有,另还有百戏和杂剧供大家观赏。
宾客都已到齐,宴会行至一半,陈春芽神色匆忙地在宴席上看了看,瞧见林岁安,匆匆过来拉着她往僻静处去。
“芽儿,你做什么?”林岁安跟着陈春芽到僻静处,悄声问。
陈春芽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
陈春芽压低声音同林岁安道:“安儿,刚刚我从大厨房那边过来,在一处假山处听见有人在说话。”
“说了什么你这样紧张兮兮的?”林岁安忍不住好奇地问。
“是个男子,我隐约听见他在同另一人说什么药,下在酒里,好像还提到二姑娘。离得有些远,我没有听得十分明白。”
陈春芽十分着急,她隔着一座假山,说话的人声音又小,她听得并不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