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星渊的“净化”并非一蹴而就。暗紫色的能量脓液虽然消退,但空间结构依旧脆弱,残留的虚空掠食者失去了统一指挥,化作零星的本能威胁,在废墟间游荡。不过,对于刚刚经历了奇迹洗礼的“希望之星”而言,这些已不足为惧。
林秀小心翼翼地操控飞船,避开那些不稳定的空间褶皱,朝着星渊外围驶去。船舱内气氛凝重,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与难以言喻的激动。
老查理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他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高浓度的合成营养液——这被他戏称为“机械师的血酒”——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被林秀紧紧抱在怀里的阿娣。
“丫头……不,林秀船长,”老查理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我们刚才……是不是目睹了一场……神迹?”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那汇聚的星辉之海和翡翠洪流的伟力。
林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紧地搂着阿娣。小家伙似乎消耗过度,此刻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皮打架,显得疲惫而脆弱,与方才那引动星海的身影判若两人。
“不是神迹,查理爷爷。”阿娣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是大家……都不想被吃掉……星星、小草、还有看不见的朋友们……它们帮我。”
他使用的是孩童最朴素的词汇,却道出了令人心惊的真相。那并非某个至高存在的恩赐,而是散布于宇宙的、或强大或微弱的生命意志,在面临共同威胁时,被一个独特的“共鸣者”引导,发起的集体自救。
“生命网络……”林秀喃喃自语,想起了阿娣胸口的叶形印记和那份被吸收的生命精华。她的儿子,似乎成为了这个古老而庞大网络的一个活跃节点,一个能与万物沟通的“桥梁”。
就在这时,飞船的通用通讯频道,突然接收到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且编码方式古老的信号。信号源并非来自秩序回廊的方向,而是来自破碎星渊的更深处,那片刚刚被“净化”的核心区域边缘。
“……SoS……坐标……NGc-2271……‘最终花圃’……幸存者……‘收割者’……它们……不止一个……”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仿佛发出者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船舱内瞬间安静下来。
“最终花圃”?“幸存者”?“收割者”不止一个?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刚刚放松的心弦上。
老查理迅速操作通讯面板,试图锁定信号源或进行解码,但信号过于微弱且加密方式奇特,除了这段断续的信息,再也捕捉不到任何内容。
“是那个‘流浪节点’毁灭时,意外释放出的被困信号?还是……别的什么?”老查理眉头紧锁。
林秀看着怀中几乎要睡着的阿娣,心中波澜起伏。刚刚摧毁一个“游荡熵增节点”,本以为能暂时获得喘息,没想到立刻收到了更遥远、更绝望的求救,并且揭示了敌人并非孤例。
“收割者……”林秀念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代号。秩序回廊的官方记录中从未提及,但这段求救信号却将其与“流浪节点”(或许就是信号中所指的“收割者”之一)联系起来。难道“游荡熵增节点”只是某种更庞大、更恐怖体系的一部分?是执行“收割”任务的工具?
阿娣似乎被这个词惊醒,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小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叶形印记,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之前呼唤群星时的温热。
“花圃……”他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朦胧的向往,“那里……有好多……伤心的小伙伴……”
他的感应再次印证了信号的某种真实性。
林秀与老查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无法忽视这个求救信号,不仅仅是因为人道主义,更因为这可能关系到宇宙更深层次的秘密,关系到他们自身,尤其是阿娣的未来。
“希望之星”的损伤需要修复,补给也需要补充,更重要的是,阿娣需要休息和适应他新获得的力量。
“先回秩序回廊外围哨站,”林秀做出决定,“修复飞船,补充给养,同时尽可能收集关于‘NGc-2271’、‘最终花圃’和‘收割者’的情报。”
老查理点点头:“明白。另外,小子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虽然秩序回廊那帮官僚不一定能理解本质,但‘破碎星渊异常能量平息’的事件肯定会引起关注。我们得小心行事。”
飞船调整航向,朝着秩序回廊控制下的一个边缘贸易哨站驶去。舷窗外,破碎星渊的残骸逐渐被甩在身后,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反而因为一段来自深渊余烬中的低语,变得更加沉重。
阿娣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在他的梦境里,不再只有星辰的低语和植物的呢喃,又多了一片在宇宙角落中哭泣的、名为“最终花圃”的土地,以及更多隐藏在黑暗阴影中、名为“收割者”的冰冷瞳孔。
他的旅程,注定无法停歇。新的航标,已在星图中点亮,指向未知的深渊与希望交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