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蓝欢喜精心打扮,一袭淡紫烟罗裙,更衬得她弱质纤纤,乘轿入了宫。
前几日她以父亲蓝君卿的名义为由,向宫中太后请见,得到太后允准。
此刻,太后宫中,香雾袅袅。
素芳嬷嬷将蓝欢喜领入殿内,她莲步轻移:“小女欢喜给太后娘娘请安。”
见到蓝欢喜,太后露出和蔼的笑容:“欢喜,快过来让哀家瞧瞧,真是好些年没见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蓝欢喜柔顺地上前,声音娇怯:“在外养病的这些时日,欢喜时常挂念您,听说您病的厉害,小女便马上求父亲快马加鞭回京,想为您和皇上排忧解难。”
她年幼的时候生活在京城,常常因为蓝君卿的原因进宫,跟太后相处的也很融洽。
“好孩子,你有心了,”太后拉着她的手细细看了片刻,示意宫人取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根通透水润的蓝宝石簪子,“这颜色衬你,哀家年纪大了,戴不得这些,赏你了。”
蓝欢喜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欣喜表情,眼中仿佛盈满了星光。
“谢太后娘娘赏赐!这簪子太漂亮了。”
随即,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黄色符咒,双手奉上。
“太后娘娘,这是欢喜日夜诵经祈福,为您求的安神符,还请父亲开光过了,希望能庇佑娘娘凤体安康,夜夜安寝。”
太后却笑着摆了摆手:“哀家心领了,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孝顺,不过如今倒不用了,言萝那丫头前几日给了哀家几张符,用着极好,夜里是踏实多了,她的心意,哀家得用着不是?”
蓝欢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刹,但立刻恢复如常,甚至笑得更加温婉。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言萝姑娘的本事,我也听闻了些许,都说她厉害非常,能得太后娘娘信赖,是她的福气。”
面上她笑容柔美婉约,实则心里暗暗较上了劲。
言萝从未跟她见过,却处处跟她争抢,不仅抢走秦湛,连太后的恩宠也要夺去!
正此时,内侍通传太子殿下到。
蓝欢喜心头一喜,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鬓发,起身随一殿的嬷嬷侍从们一起迎接。
待秦湛大步走进来,玄色衣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他先向太后行了礼,目光掠过蓝欢喜时,眸光更为冷淡,很快就收回去了。
似乎不认识她一样。
蓝欢喜却不以为意,主动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微微仰起的脸蛋白皙动人,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与仰慕:“欢喜见过太子哥哥。”
秦湛却已经同太后道:“皇祖母今日气色不错。”
太后人老成精,岂会看不出蓝欢喜那点心思和秦湛的冷淡。
她笑了笑,直接打断了这微妙的氛围:“好了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们年轻人不必都在哀家这儿耗着,回去吧。”
“湛儿正好再替哀家办件事,库房里那套配套的蓝宝石头面,你替哀家给萝儿带去,那丫头生得好,颜色鲜亮的首饰她戴着才压得住。”
蓝欢喜脸上的完美笑容彻底凝固了一瞬。
一整套蓝宝石头面!给她言萝?
而自己只得了一根簪子便被打发了!
太后未免也太偏心了!
然而她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甚至还得强撑着笑意:“太后娘娘,那欢喜就先告退了。”
太后抬了抬手。
等他们二人先后离去,素芳嬷嬷便奉茶给太后。
太后捧茶叹口气:“哀家对欢喜那丫头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素芳嬷嬷却说不会。
“太后娘娘这么做,也是让她提早认清楚,太子殿下跟灵女之间,早已不可分割了,她若还惦记着年幼的亲事,只会让自己难堪。”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就怕她自己不知道。”太后说罢,放下茶盏,“萝儿还年轻,一说到赐婚的事,这丫头就躲,但天天跟湛儿一块相处,她嘴上说烦,实则又相处得来,真让湛儿娶了别人,她不知是不是要伤心了。”
素芳嬷嬷却笑道:“太子殿下想必心里也有数,不会接受旁人的。”
此时,秦湛出了太后宫中,身后却传来小步追赶的动静,伴随着蓝欢喜的呼唤——
“秦湛哥哥,秦湛哥哥!”
秦湛冷着脸回过头。
他眉峰凌厉,眼眸深邃却如同淬了寒冰,不带丝毫温度地扫视过来。
蓝欢喜气喘吁吁走到他面前,鬓边珠花微晃:“你走的那么快,怎么也不等等我呀。”
“我提醒你,”秦湛开口,声音比神色更冷,“以后称呼我为太子殿下,若再敢僭越,别怪我不给国师面子。”
蓝欢喜被他话语里的寒意刺得一颤。
她面上升起浓烈的委屈,眼圈微微泛红,仰着那张柔白动人的小脸看他。
“秦湛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忘了么?我们年幼的时候,你常常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我练字,宫里谁不知道,我的字跟你最像……我们还一起读书,你都忘了吗?”
然而,秦湛的面容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添了几分不耐与冷厉。
“那个会握着你手练字的秦湛,已经死了。”
蓝欢喜猛地一怔。
秦湛为了让她死心,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秦湛看着蓝欢喜瞬间苍白的脸,继续冷声道:“所以,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以后也不必再来我面前自讨没趣。”
说完,他转身欲走。
“等等!”蓝欢喜急急出声,从袖中慌忙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龙凤佩,“那这个呢?秦湛哥哥,这是我当初离京时,你赠我的,还说见佩如见人。”
秦湛的目光在那玉佩上停留了不足一瞬。
他眼底,此刻只有彻底的烦躁。
“我说了,那个七皇子已经死了,他送出的东西,作的承诺,自然一概不作数。”
他再无耐心,决绝地转身离去。
宫道寂静,只剩下蓝欢喜独自站在原地。
眼前的秦湛,跟记忆里的七皇子,实在是大相径庭。
从前的七皇子虽然也脾气不好,可给人的感觉没有这么阴郁冷厉。
肯定是言萝跟秦湛说了什么,才让秦湛不愿意接受她。
想到这里,蓝欢喜脸上的柔弱委屈迅速褪去,眼底翻涌起剧烈的恨意。
她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若不是言萝这个孤女,秦湛怎么会如此待她!
“阿四,阿五,”蓝欢喜低声叫出两只鬼,“你们跟去忠国公府,今晚给言萝一个教训,刮花她的脸。”
两只鬼魂悠然从人骨项链里飘出来,在剧烈的太阳映照下,根本不惧怕皇宫的龙气,而是变成了漆黑深冷的影子。
只见他们轻轻点了下头,就渐渐飘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