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萝连忙快步朝上游跑去。
连续奔上几个山坡,小家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上来,我背你。”
言萝回眸,看见秦湛的衣袍,在夜影中闪烁着银色的流泽。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
片刻后,言萝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
免费的马人,不用白不用!
林世英追在后头,大口喘息,捂着肚子:“你们走慢点等等我啊!哎哟,我刚刚吃了太多肉烧饼,我爬不快!”
崔大的位置,就站在水边,下面便是奔腾的江河。
他的双脚被草藤缠绕住了,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掉下去。
言萝他们来到的时候,崔大看着漆黑汹涌的水面,正嚎啕大哭。
阿花忙对言萝道:“小姐,这人想跳河自尽!真是的,好端端的有活着的机会,为什么非要死呢?”
侍卫上前一把将崔大拖过来,他却拼命挣扎,疯狂捶打自己。
他头发蓬乱,衣服破了好几处,露出瘦削的身体。
他拼命挣扎,抬手捶打自己的头:“都怪我!都怪我啊!”
拳头砸在头上发出闷响,他满脸都是眼泪:“那天晚上我要是多走两步,多看看堤坝就好了……”
他双手不停撕扯自己的头发:“明明听见巨大的动静,可我困的起不来,我真是该死啊!”
言萝想上前一步,被秦湛拦住了。
现在崔大这个样子,很有可能发疯伤人。
他双腿上都是泥,裤脚磨破了,露出溃烂的伤口。
崔大捂着脑袋痛哭:“媳妇和孩子在睡梦里被水冲走了,我弟弟一家连房子都没留下……”
他扭头看向黑漆漆的河面,身体还在往前挣扎:“让我去死!让我去陪他们!”
侍卫死死地按住他,不然真让他冲进河水里去了。
汹涌水流哗哗作响,他的喊声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哭声,最后瘫倒在泥地上。
等他发泄够了,言萝才走上去。
“就因为你的家人死的太过突然,所以这件事我们才要查清楚,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崔大哭声一顿,抬起脏污的脸,一双眼睛充满迷茫。
“人祸?”
“我怀疑堤坝不是被雷劈裂的,这条堤坝长纵三十里,建好到如今已有八十六年,这期间堤坝遭遇过两次严重的水灾都没有垮塌,忽然被雷劈裂了,还恰好裂在了最严重的位置,实在是耐人听闻,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皇上给了我们十天时间彻查,崔大,你能配合我们么?”
崔大身形动了动,连忙站起来,袖子刮去脸上的泪痕。
“我能,我能!如果真是人祸,查出来,也算报我妻孩的在天之灵了!”
言萝便立刻让侍卫将他带去附近的棚子里。
简单的一张桌子,言萝坐下之前,秦湛将衣袍撩起,给她垫在下面,免得脏了她的裙子。
小家伙姿态优雅敛裙坐下:“说吧,我现在想知道,你和你弟弟崔二负责看护堤坝,出事前两天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崔大回忆起来。
“出事前两天,有几个自称是工部的人来过堤坝,他们说是例行检查,还拿着图纸指指点点,可他们身上有股很重的硝石味儿,我当时还纳闷,不过都是官老爷,我也不敢询问。”
言萝一顿。
硝石的味道多半跟火药有关,可是能把堤坝炸开的威力,得多少火药啊?
秦湛也是想到这一茬,在旁边淡淡道:“火药被朝廷严格管控,由兵部主管,但凡取用都要经过兵部尚书的同意盖印。”
言萝挠了挠小脸蛋,思索起来。
当初大老爷还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是兵部的官员,不过后来被贬职了。
难道说兵部已经被淑妃和太子收买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厉声打断:“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自审问百姓!”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大步走来。
她一身利落的枣红色骑装,腰间别着马鞭,浓眉下一双杏眼炯炯有神。
林世英连忙上前拱手:“这位小姐,我们是奉皇命来查堤坝决口一案的。”
少女不等他说完就冷哼一声:“查案?可有官府文书?”
“这……”林世英迟疑。
她手腕一抖,马鞭“啪”地甩在地上:“拿不出来?那就是没有了!此案关系重大,无关人等不能随便盘问百姓,赶紧走,不然,我就报官,把你们都抓进大狱去!”
她说着朝身后一挥手,十几个家丁立刻围了上来。
秦湛的侍卫冷着脸踏前一步,腰间佩刀“铮”地出鞘半寸。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泛着冷光:“七皇子殿下亲临查案,谁敢阻拦?”
少女瞳孔猛地一缩,手中马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慌忙单膝跪地行礼:“臣女苏晓笛,参见殿下!家父乃大理寺卿苏明远,臣女无意冒犯,只是……”
言萝饶有兴趣地歪着头看她:“只是什么?”
苏晓笛顿了顿,抬起的眼中带着倔强:“只是这案子蹊跷得很,家父奉旨查了两日,竟说毫无可疑之处,可纵观过往案例,那堤坝明明不该这么容易垮塌,所以臣女心有疑惑,不得不亲自来看看。”
秦湛眸光微动:“你懂水利?”
苏晓笛点头:“臣女自幼随父亲办案,见过不少堤坝垮塌的卷宗,多是因年久失修、蚁穴蛀空、或是连日暴雨冲垮地基所致,从未听说过有被巨雷劈坏的先例。”
一边说,她一边用好奇的眼神,多看了两眼言萝。
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坐在夜色里,可那皮肤白的像是会发光一样,乌眸红唇,实在是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
言萝的眼神瞟过来,苏晓笛连忙收回目光。
她继续对秦湛说:“况且这堤坝建成八十余载,历经两次大汛都安然无恙,怎会突然就被一道雷劈垮了?”
言萝跟着道:“而且还在最为薄弱的弯道位置,如果是雷,那也劈的太准了。”
苏晓笛眼中一亮,看着言萝,兴奋地说:“终于有人跟我想的一样了!我同父亲说,他还说我异想天开。”
崔大听完他们说的,沉默地想了想:“那几个自称是工部的人,曾经去了我们搭建的了望台上去,你们要是不害怕危险,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会有什么危险?”林世英紧张起来。
崔大道:“过去得坐船,现在水流这么急,各位贵人可能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