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后的晨雾笼罩着青岩镇南山的千亩茶园，陈凡踩着露水打滑的青石台阶往茶厂赶时，鞋底沾着的茶渣在石板上洇出褐色的水痕。茶厂门口歪七扭八停着几辆外地货车，车厢里堆着鼓胀的麻袋，刺鼻的香精味混着霉味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十几个茶农正用扁担抵住收购商的胸口，怒骂声惊飞了竹林里的山雀。
“陈主任！他们拿香精熏过的陈茶冒充新茶，现在咱的明前茶全砸手里了！”茶厂质检员方小雨攥着半包发霉的茶叶冲来，包装袋上“特级碧螺春”的烫金字被雾气洇得模糊，“茶叶协会说咱们以次充好，要吊销地理标志认证！”
陈凡蹲身捡起几片茶叶，指尖搓开霉变的叶片，突然转身冲向茶厂的烘干车间。手电筒光束扫过堆积如山的茶筐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标着“雨前特级”的竹筐里，茶叶的卷曲度参差不齐，显然是不同批次的拼配货。
“有人在拼配劣质茶！”陈凡的指甲抠开茶筐底层的编织缝，“真碧螺春该有白毫，这些茶叶用硫磺熏白了！”
茶厂技术员老张擦着汗辩解：“今年雨水多，茶叶品相差些正常……”
陈凡的指腹蹭过烘干机的排气口，突然抓起生产记录本：“连续三天烘干温度超标十五度，这是要破坏茶多酚？”他猛地掀开角落的油布，露出底下成箱的香精添加剂，“《茶叶生产卫生规范》明令禁止使用化学增香剂，你们这是砸招牌！”
镇市场监管局的调解室里，吊扇搅动着刺鼻的香精味。收购商钱老板翘着二郎腿抖检测报告：“我们的茶叶农残检测全部合格，陈主任别拿老标准说事！”
陈凡将三袋茶叶拍在桌上：“省茶科所的成分分析显示，这些茶叶的茶氨酸含量不足正常值一半！”他突然翻开物流单据，“你们从外省运来的二十吨陈茶，走的却是本地鲜叶运输绿色通道——需要我找交警查超载记录吗？”
律师推了推玳瑁眼镜：“运输方式和茶叶质量有什么关系？”
“绿色通道只允许运载本地农产品！”陈凡点开高速公路监控截图，“车牌号皖L开头的货车，装的却是福建茶——偷逃的过路费够立案了吧？”
钱老板突然拍桌子：“信不过我们就终止合作！”
“终止？”陈凡亮出银行流水，“你们公司近三个月向茶厂会计私人账户转了五十万‘技术咨询费’——要现在连线反贪局查账吗？”
暴雨冲垮茶山便道那夜，陈凡带人抢修运输通道。手电筒扫过塌方的碎石堆时，他忽然扯过装茶籽的麻袋：“去榨油厂借三十吨茶枯饼！压成路基挡土墙！”
技术员急得跺脚：“茶枯饼泡水就散啊！”
“混上糯米浆夯实！”陈凡抡起铁锹铲泥石流冲下的红土，“《山区道路应急手册》第9页写着呢，茶枯饼里的茶皂素能增强土壤黏性！”
茶农李婶堵在塌方处：“茶枯是留着当肥料的，修路用了明年茶树咋办？”
“今年滞销的茶叶做成有机肥！”陈凡掏出手机订单，“我跟生物公司签了协议，茶叶堆肥比化肥增产三成！”
村民围堵茶厂那日，陈凡拖着一车茶多酚提取物冲进人群。他当众演示茶叶渣发酵过程，玻璃罐里褐色的液体翻涌出细密泡沫：“看！这些活性物质能做天然洗涤剂，比洗洁精环保十倍！”
愤怒的茶农抡起锄头要砸烘干机，陈凡却横身拦住：“日化公司的采购车就在山脚，这些茶渣够换两条全自动生产线！”
手机直播画面里，农业大学教授正在讲解：“从陈茶提取的茶多酚已通过欧盟认证，每公斤出口价两百欧元！”
霜降这天的全省农博会上，陈凡冲泡三杯不同色泽的茶汤。当检测仪显示数据时，他突然将茶汤倒入三个培养皿：“看！含茶多酚的培养基抑制了大肠杆菌生长！”
客商刚要质疑，陈凡已拨通视频：“德国实验室的报告传过来了，抑菌率达到医用级标准！”
签约仪式上，李婶摸着外汇结算单哽咽：“当垃圾倒掉的老茶梗，比新茶还金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