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闻笙换上一张懵然的脸，提高音量：“这里是哪里呀？怎么还走迷路了？”
宋引玉搀扶着她，二人一点点向着那流浪汉靠近，风雨不懂阜歌语，也不好上前询问，便只有宋引玉方便开口：“这位大哥，你可知道这是哪条街吗？”
远远就注意到了他们的流浪汉停下刨垃圾桶的动作，眯起眼睛，粗声回道：“这里是凤凰街。你们是外乡人？怎么会来这里？”
说着流浪汉面容忽然警惕起来，左右看了看，仿佛在躲着谁似的。
宋引玉揽着闻笙说道：“是的，我们来这里做生意的。只是对克米拉不太熟悉，走迷路了……如果方便的话，能请你带我们去中央大街吗？我们愿意支付报酬。”
流浪汉听他这么说稍稍放松了些，脏乱的眉毛舒展开来：“可以，离这里也不远。报酬……请我吃顿饭就可以了。”
闻笙心中一动，暗道这可太好了。
宋引玉也是这样想的，立即答应：“好，酒楼随你挑选。”
流浪汉哈哈大笑，心情很好，没想到带个路就能吃顿饱饭。果然还是外乡人好糊弄。
三人跟着他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流浪汉道：“就是这里了。”
宋引玉面色放松了许多，看着周围的人，笑道：“果然是这里，多谢。你想吃些什么？”
流浪汉随意一抬头，指着面前的招牌道：“就这个吧。”
四人开了间包厢，流浪汉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的饭菜。一开始他这模样店小二是不准他进的，奈何宋引玉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店小二看他们衣着干净，却硬要带着流浪汉进来，表情狐疑，流浪汉一看他这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就来气，直接喷道：“老子帮了他们的忙，是恩人，你什么表情？没见过知恩图报的？还是说你的脑子都被虫子吃了，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店小二被他这么骂表情不是很好，但是手里拿着宋引玉给的小费，最终收了那副嘴脸，引着人进去了。
闻笙三人在听到流浪汉后面的话时，均是眉心一跳。
什么意思？什么叫被虫子吃了？只是一种比喻还是真的有什么？
等到菜上齐了，门也关好后，宋引玉招呼道：“大哥请慢用。这里人生地不熟，多谢你的慷慨相助。”
流浪汉吃的满脸碎渣和油脂，嘴巴忙得很，抽空敷衍道：“客气客气……你们外乡人说话真是……讲究。”
想来是饿的很了，一时间席上无人讲话，只有流浪汉大快朵颐的动静儿。
闻笙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些水，等流浪汉吃的动作慢了些，在桌子下面悄悄捏了一把宋引玉的腿。
宋引玉收到催促，握住她的手，开口问道：“天寒地冻的，大哥为何一人在外？家中可有人帮衬？”
流浪汉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无所谓道：“没人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宋引玉面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尴尬，声音也带上了歉疚：“抱歉。”
流浪汉却是没在意，依旧吃的相当欢快。宋引玉继续问道：“只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大哥可想过找些活计来做？这样也有收入，不至于饿肚子。”
流浪汉一噎，似乎是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咳嗽好半天，连忙抓起水壶就灌，平复了一会儿，嘲弄道：“做活？开什么玩笑。你是外乡人你不懂，像我们这种流民就是过街老鼠，不被抓走当药人就不错了。”
又是药人。
宋引玉恰如其分的露出不解：“什么药人？”
流浪汉说完好似后悔了一般，见宋引玉问起来便含糊其辞：“唉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泪。”
宋引玉稳了稳，重新换个角度接着问：“大哥从前是做什么的？听你的话，不是克米拉人？”
流浪汉吃的差不多了，一抬头发现饭菜几乎都被自己吃了，那三个人光喝茶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回答起来也走心了几分：“我是摩戈城的，从前是农民。地没了之后就流浪到这边了。”
农民？
宋引玉和闻笙精神一振，纷纷聚精会神起来，宋引玉继续说道：“为何地会没了？”
流浪汉冷笑：“被收走了呗，还能是为什么。连年种不出来粮食，我们就不能再种了。”
宋引玉给流浪汉又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怎么会种不出来粮食呢？虽说偶尔会有天灾的，但是连年种不出来不应该啊。还是说你们遇上虫灾了？”
流浪汉手一抖，满脸震惊：“小兄弟料事如神啊，确实是虫灾。”
“地里面有些虫子很正常，我们那也有些土办法驱驱虫，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的虫子越来越多，把作物全都咬死了。有的还在土里就被糟蹋了。种不出来粮食，交不上税，土地就被官府收走了，给会种的人种啦。”
闻笙忍不住开口：“还有驱虫的土办法呢？是什么呀？我竟未曾听过。”
流浪汉一脸懵：“她说什么？”
宋引玉笑着看了一眼闻笙，翻译道：“我夫人很好奇你们驱虫的办法是什么。夫人自小长在家中不曾接触过这些，好奇心重了些。”
流浪汉哈哈一笑，说到他擅长的领域了很是来劲：“这个方法你们外乡人还真是不一定能学会哦。这是我们摩戈的土办法——吹曲子。”
宋引玉讶然，挑起眉毛：“吹曲子？怎么吹，把虫子哄睡着吗？”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开玩笑，流浪汉一听他这么不信，心中顿时豪气飙升：“小兄弟别不信，我们的曲子，真的能把虫子吹睡着。”
说着，他就嘟起嘴吹了些时有时无的诡异的小调，在场的三个人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流浪汉见他们表情懵懂，又是拍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不清楚的你们！这是给虫子听的呀！”
“……”
宋引玉微笑，旁边的闻笙非常应景的鼓掌，还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流浪汉看懂了，是夸他的，顿时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
宋引玉等他平静下来，说道：“这曲子是怎么学的？可有谱子？实不相瞒，我们那边也时常闹虫灾。”
流浪汉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没有谱子我才说你们学不会的。这个是经验，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假话。
如果学不会的话，全能教又是怎么普及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