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鹏程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没上过大学，怎么可能懂日语。
所以，他在撒谎。
“叶鹏程，你骗鬼呢，你什么时候学的狗日的话，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李阳，李大柱和李小朵也不信。
“叶鹏程，你说没去赌博，但一天赚30块钱这事，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叶鹏程说道：“你们可以去问农机厂的人，他们可以证明。”
“万一你们早就串通一气了呢？”
“还记得咱我们村插队的知青王斌呢，人家可是京城大学毕业的，我是跟他学的日语。”叶鹏程解释道。
“もうこれ以上の过ちは缲り返さない。これからは小朵に幸せな人生を送らせる。”
李阳顿时恼了，“你叽里呱啦个啥，说人话。”
“我刚才说的就是日语，意思是我已经痛改前非，以后要让小朵过上好日子。”叶鹏程语气坚定。
“你真是跟王斌学的？”
金水二村和金水一村就隔着一条胡同，李大柱知道王斌，人家确实是大学生，会好几国语言。
叶鹏程非常肯定地点头，“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他断定李家人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去问王斌。
“爸，大哥，我去做饭，今晚好好喝一杯。”
叶鹏程提着肉钻进厨房。
叶鹏程先蒸上大米饭，又从地窖里拿了仅剩的两颗大白菜和三个大萝卜。
肉切大块，萝卜切丝，白菜手掰。
“家里就剩这点菜了，你都做了，这几天吃什么？”李小朵有些不乐意。
“招待我老婆的娘家人，怎么能小气。”
李小朵要帮忙，却被他赶了出去。
“这顿饭交给我，你去把妈和大嫂喊来。”
“等一下。”
叶鹏程塞给她一把水果糖，眨眨眼，“给你和糖糖的。”
叶鹏程在厨房忙碌着，饭菜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李小朵带着母亲和大嫂提着自带的碗筷走进院子，闻到这股香味，不禁有些诧异。
叶鹏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为这个家做一顿饭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期待着叶鹏程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改变，又害怕这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不一会儿，丰盛的饭菜被端上了桌。
红烧肉色泽红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白菜炖肥肉热气腾腾，吸饱了汤汁，萝卜丝点缀着些许葱花，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李阳看到桌上的红烧肉，忍不住伸出筷子想去夹，却被李大柱瞪了一眼。
李家人都对叶鹏程突然的改变很不适应，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爸，妈，以前是我不对，让你们失望了，今天我表个态，一定痛改前非，以后好好对小朵和糖糖。”
李阳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信，“就算你会小鬼子的话，可就凭翻译个东西，就能赚30块？这也太容易了吧。”
叶鹏程耐心解释道：“那台插秧机是从岛国进口的二手货，坏了之后全县都没人能修，因为没人懂日语，看不懂说明书。我能翻译出来，找出问题所在，帮他们修好，这钱赚得光明正大。”
李大柱却不以为然，“你这就是投机倒把，还是回造纸厂踏踏实实上班吧，别整天想些歪门邪道。”
在他的观念里，这种赚钱方式不太靠谱，还是传统的工作更让人安心。
叶鹏程没有反驳，表面上点头答应：“爸，我知道了。我也会尽快把之前借你们的15块钱还上。”
张琴开口道：“叶鹏程，你能改最好不过，我们都盼着你好好过日子，别再让小朵和糖糖跟着你吃苦。”
叶鹏程重重点头：“妈，你放心，我肯定说到做到。”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这才动起筷子吃饭。
这年代，过年都不一定有肉吃，一大桌子菜，被吃了个精光。
叶鹏程又拿出半袋面粉和半袋大米，给了李大柱。
李大柱却坚决不要，“你和小朵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等他们离去，叶鹏程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刷。
李小朵也跟了进去，忍不住埋怨起叶鹏程：“你今天买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钱吧？咱们现在还欠着债呢，得省着点花。”
叶鹏程拿过她的手，塞进去一盒雪花膏，“赚钱不就是花的。”
他又从兜里掏出剩下的20块钱，“小朵，这些钱你拿着，以后你在家好好照顾糖糖，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李小朵看着手中的钱，又看看叶鹏程，心中五味杂陈。
她好担心这只是叶鹏程一时的热情。
“你欠了人家30块，现在还剩10块，只剩两天了。”
叶鹏程冲他笑道：“别担心，农机厂这两天还需要我翻译，还有钱拿。”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钱发愁，不会再让咱们家被人欺负。”
李小朵看着叶鹏程坚定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动。
叶鹏程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期待着他真的能改变。
晚上，叶鹏程点了蜡烛，坐在桌前开始翻译农机说明书，手中的笔在纸上不停地书写着。
糖糖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爸爸：“爸爸，你在写什么呀？”
叶鹏程笑着摸摸她的头：“爸爸在写很重要的东西，等写完了，就能给糖糖买好多好吃的。”
糖糖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我想要吃大白兔奶糖。”
“好，等爸爸拿到钱，给你买一大包。”叶鹏程宠溺说道。
李小朵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样温馨的场景，是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次日清晨，叶鹏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镜中的年轻人眼神锐利，与往昔那个萎靡不振的赌徒判若两人。
造纸厂的大铁门斑驳生锈。
老严瞅见叶鹏程的身影，“哟，还以为你小子又撂挑子，年轻人可得懂规矩，上班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吱呀乱响的二八自行车拐进厂门。
厂长刘长征跨下车时，帆布包带还勾着车座弹簧，扯得他一个趔趄。
瞅着刘长征青黑的脸色，叶鹏程转头问老严，“厂长怎么愁成这样？”
“能不愁吗，厂子本来就揭不开锅，厂区北边鬼子当年建的那废烟囱又成了烫手山芋。县里怕出安全事故，下死命令要拆，可租爆破设备，找专业人员得花大价钱，咱厂拿不出钱啊。硬着头皮炸，万一砸了制浆池，全厂都得喝西北风。”
叶鹏程望着厂区北边那截黑黢黢的烟囱，砖缝里还长着几丛枯草，被风一吹直打颤。
是挺危险的。
叶鹏程拔腿追上正往办公楼走的刘长征。
“厂长！”
刘长征回头见是他，眼皮一耷拉：“叶鹏程，当厂子是你家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不是看你老丈人的面，早把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