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章#
虽然柳臻没能看到梵卓留下的花里胡哨的把戏，但心细如他，还是从少女眉眼间那抹微不可察的凝滞神情中读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尽管他不信鬼神。
但之前楼顶模模糊糊的记忆让他很清楚——
这个世界的确是存在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物。
比如触碰到温小姐会看到的那本记载着这个世界原本运行轨迹的书籍，比如天台上曾经见过可以隔绝一切邀他玩一场游戏的“人”，比如......
这位不想让自己发现但又偷偷摸摸不断给温小姐信号的梵卓先生。
少年人远比同龄人更能沉得住气。
他没有追问，甚至都没有做出一丝关注的表情。
只是任由着少女接受着自己看不到的信息，旋即那一瞬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后，他才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谈及到了温柒柒其他关注的点。
他们聊到校园里近期的走势，聊到最近被排到校历上的校庆日和篮球联赛，也聊到了......
这个世界原男主南宫黎势如破竹般的团体发展。
提及此，柳臻揉了揉眉心，“圣斯利亚贵族学院一共分有四个校区。”
“很不巧，他们就像是晚春入夏的梅雨季疯狂又不可控的白蚁潮群。”
“原本只是蜗居在南校区的一角，那时附和南宫黎的人也屈指可数，但......”
少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自从南宫黎从十几层楼跳下去不但活着，甚至也只是身体打了点石膏还能到处跑之后，校园里就有不少人疯了一样追随他。”
“他的名声也就......”
“几乎遍布了四个校区各个地方。”
说着，柳臻轻叹了口气。
但说实话，温柒柒没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惋惜的意味。
相反。
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看好戏的兴奋。
不过柳臻扫过来的目光又是如平常般平静自然，他站起了身，向门外扬了扬下巴，“温小姐，教室里还是太闷了，不如我们出去说吧。”
“这个楼层也算得上高，我正好也可以给你圈划一下南宫黎那群人到底盘踞下了哪些位置。”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温柒柒没有多想，将桌上的汽水一饮而尽后跟上了少年的步伐。
外面的阳光意外地好。
金色的光洒在楼下的林荫小道上，远处深红色的枫叶在秋风中簌簌而动。
许是因为还在上课时间的缘故，远远望去只有几名学生三三两两从远处的主楼方向四散开。
难得有种岁月静好的懒洋洋氛围。
柳臻也很想欣赏这种站在高处一览校园美色的光景。
只是......
想到早上刚见过顶着一对黑眼圈的某人，柳臻失笑，开着玩笑开口：
“我们还是加快时间吧，温小姐。”
他侧头望向身侧的少女，语气轻快，“我怕策哥要是知道你回来我却没有告诉他，甚至还偷偷私下来会你的面，他可是真的会杀过来的。”
提到“端木云策”的名字，虽然只有一瞬，但柳臻还是捕捉到了少女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恍惚。
这样的神情......
不像是端木云策提到的“毫无进展”。
倒像是神女已经扰了幽思，双方却无一人能辨别这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既然这样。
他......
也没必要挑明。
“虽然策哥现在在体育馆带训，筹备篮球联赛这段时间，他身为篮球队队长肯定是抽不开身，能找到这里几乎是不可能。”
“但......”
柳臻顿了顿，眉眼弯起，转移开视线：“以防万一，温小姐应该也不想策哥发现我和你现在这种交流的关系吧。”
这种......隶属于不可告人却又利益捆绑的秘密关系。
阳光下，少年说得轻描淡写，可眸底下藏匿的那抹暗色却始终没散。
他的视线也遥遥望去了体育馆的方向，试图从一个个根本看不清的小点点中遍寻到端木云策的痕迹。
只是。
他找不到的。
许是尝试自己不习惯的领域对于柳臻来说确实有点耗费精力，以至于他今早满脑子都是怎么合理正常的偶遇，而从体育馆离开得太匆忙，导致他根本没注意到端木云策大大咧咧在小黑板上写得那一行“今天自行练习，明天集体培训”几个字。
所以此刻依靠在栏杆旁余光不经意落在少女身上的柳臻并不知道端木云策几乎是在他走后没多久也离开了篮球场。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端木云策就在两人所在楼层的上两层的天台上。
一个连温柒柒扫楼时候都自动忽略了的最上层。
在两人在楼下对视交谈的同时，端木云策刚在天台上悠悠转醒。
他心思纯然烂漫，小时候没少看那些台北言情剧，久而久之受到影响，总觉得身为校霸心情郁闷了一定要到这种人迹罕至的高楼天台上独自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
于是今早他就鬼使神差地翻了上来，自己用椅子堆好一个小角落，披着个校服窝在这里浅浅睡了一觉。
也不是没尝试过什么倒立让眼泪流回去。
但端木云策下意识觉得这种行为如果被温柒柒知道了会被对方觉得自己蠢，所以也就只是开了天台门虚掩的一角，半梦半醒间期待着那位少女能像偶像剧当中的女主角一样误打误撞闯进来。
再度闯进他的生活来。
只是期望总会落空。
天使没见到，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倒是扰了他的清梦。
端木云策下意识就想从边缘探出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溜进了他的秘密基地。
可手指刚按到墙壁边缘，一通电话就打断了他的行动。
—
这通电话来得太急，偏偏打过来的人对端木云策来说又极为重要。
他不得不退后了两步而避开天台边缘的风口，转身踱步离得远了些去接听这个电话。
而就在他刚刚本可以稍稍探身就能隐约张望的平台上，柳臻正拿着张圣斯利亚贵族学院的地图给身侧的少女指着对应的方向：
“你也知道，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少爷们从父辈身上其他的不一定学会，但拉帮结伙扩张自己势力方便自己行动这种事，他们向来是无师自通。”
“......所以其实，这一片的势力盘踞情况，还是挺丰富的。”
柳臻顿了顿，指尖从所在校区肉眼可见的几个关键区域划过。
他思路清晰，只是轻轻一带就让温柒柒看清了现有的情况。
“眼前这一处，应该算是三方鼎力？亦或是四方。”
清瘦的指节从上到下依次点过，“策哥的势力范围，不过他一直对这种事都是随心就好，没太注意过管控。”
“这边是萧潜的势力范围，温小姐对这个人应该还算熟悉。”
“他倒是来者不拒很会收拢人心，基本上只要承认他地位的人，他都会照收不误。”
柳臻的神色忽地暗了下，“不过最近，听说他换了些准则。”
少年侧头看向火红的枫叶，无意提起：“说是要承认他与另外一人的亲密关系才能被他所接纳。”
不用想温柒柒也知道萧潜大肆宣扬要他们拱火接受的人是谁。
柳臻也在这时恰到好处地没有继续延伸，话题继续回到地图上，“至于那些分散的混乱的，就是南宫黎不知道从哪集结来的三无势力。”
“三无？”
温柒柒注意到了他的这个用词。
柳臻语气悠闲，点头不在意地解释：“没脑子，没钱，没实力。”
清冷的秋风从楼宇之间穿过，卷过少女鬓角的发丝，她低低地笑了声：
“你今天对他们的评述似乎很喜欢带个人感情色彩。”
柳臻手指摩挲过地图边角，否认：“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温小姐。”
温柒柒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双眸子里黑沉沉的，很难解读出柳臻那一刻说出那些话的情绪，反倒是感觉无论他说什么，都精明地像是真的。
她没再纠结这件事，转而将视线落在了地图上柳臻没有提及到的势力，询问，“那第四方势力......”
“喏。”
柳臻像个出了故障的哆啦A梦一样，兜里没有多余的创口贴，倒是有一个方便观察远处的小型望远镜。
他将那纯黑色高端的望远镜递给温柒柒，向远处的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温小姐好像不是很清楚，林薇雪除了稍稍那么柔弱‘一点’之外，她还很擅长......”
温柒柒跟他倒也没客气，抬起望远镜就看向了他所指的方向。
在不知道由什么搭建的平台上面，那个眼熟的女孩儿正戴着一个温柒柒没见过的袖章，气势汹涌地和台下乌泱泱一片的学生声嘶力竭宣扬着什么。
太远了。
听不清她的话。
不过，柳臻那道没说完的声音倒是传进了温柒柒的耳朵里——
“演讲。”
—
“我猜，”柳臻的声音顿了下，“可能是和那些追捧她的家族势力不断倒台的原因，她最近在圣斯利亚学院经常会举办这种......”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说是邪教好像也不太准确。
可要说是这样的演讲活动，台下那些被林薇雪吸引过来的学生表情又实在是太过于的......
狂热。
和无脑信奉的邪教徒无异。
思量了下，柳臻最终把这种行为意义归结于“构建势力的前奏。”
他有意指出远远人群里那些学生中特殊红色校服的人数比例，“我观察过几次，她针对的特定群体中，特优生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多了。”
“单单是这一次，嗯.......”
柳臻眯了眯眼。
没有望远镜做辅助，他遥遥望过去还是有点勉强分辨，“几乎就达到了三分之一的比例。”
“林薇雪她在.......”
“吸引特优生的注意，她想要不属于南宫黎的团队作为后盾保障。”
温柒柒给出了柳臻一直循循善诱但又没有说出的答案。
只不过她的语气太过于轻描淡写，就像是这样的事情她早有预料一般。
虽然知晓少女会有自己的打算，但柳臻还是低眉顺目地多说了两句：
“说到底，上层阶级比底层阶级多的，也不过是世人所认可的通用财产而已。”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的指向性很明确。
圣斯利亚学院的特优生数量不是很多。
但也占据全校人口将近1\/4的比例。
而目前无论是端木云策的势力，还是愿意效忠于萧潜的人，都不足以高达这个人数。
也就是说。
一旦林薇雪通过这种方式获取了所有特优生的好感，那么她日后在学校的发展......
就更会给温柒柒的生活平添烦恼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柳臻忽地嗤笑了声，转过身小臂搭在栏杆上，侧过头看向依旧表情轻松的少女，开口：
“更何况我们这些人，从来都没有资格被称之为‘舟’过。”
“这期间的重要性，温小姐可要注意了。”
透过望远镜的镜头，温柒柒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搭建台子上的女孩慷慨激昂情绪激动地像是在说什么“姑娘要战斗”的宣告誓言。
根据她对她唇语的解读，似乎对方也的的确确提到了要“独立”的词汇。
独立？
特优生独立么？
是打算放弃圣斯利亚贵族学校给他们的免学费政策，还是放弃讨好身边动动手指就能给他们一个未来保证的富家少爷千金们？
温柒柒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都经历125次循环了，对于林薇雪在这方面的能力，温柒柒向来是认可的。
她那张嘴很适合扰乱是非。
就像现在。
明明前面说着要站起来不再受其他同学欺负要勇敢反抗，后面又说要必要的隐忍是很重要的，要团结其他同学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善意。
前后矛盾，偏偏台下那群人听得热泪盈眶。
甚至还有不少贵族学生掺杂在其中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给林薇雪疯狂鼓掌。
他们的情绪被林薇雪引动的起伏太大。
从正常人视角观察，就会发觉——
这样的表现，太过于虚假。
就像是所有的Npc为了过特定的剧情而强行表现出来的信服一样。
对于林薇雪的拥护者，温柒柒依稀有些印象。
在原剧情之后的一段时间，她身边确实忽然之间多了不少特优生的在意关注。
难道就是因为这一次又一次避着她的演讲活动？
但这种程度应该做不到后期那种特优生对她都忠心耿耿的地步。
在这之间，一定是还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旁侧少年轻飘飘的一句忽地打断了她的思路：
“温小姐，也被秦小姐邀请了去参加今晚写生社团的迎新活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