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
为谁心乱？
因为......沈妄？
意识到这一点，沈辞本就受那些碎片记忆影响而惴惴不安的情绪加速失控着。
他几乎没给自己留下什么思考的空间，就直接闯进这片浅水海域，正色厉声：“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沈辞不仅长相偏向周正，就连声线也自带不容置疑的威严。
尤其是现在这般，他严肃凝重的语气让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两人都吓了一个哆嗦。
温柒柒跟做了亏心事一样，鬼鬼祟祟转过身。
而沈妄在她转身之后，才幽幽抬起了眸子。
那双在温柒柒面前尽显温良毫无心机的眸子，扬起时已经不见一丝笑意。
在看到来者是四哥沈辞后，他瞄了一眼乖巧懂事的温柒柒，复又望向满眼都是怒火的沈辞，唇角微勾。
随后，他就像没看到对方眼神中的警告一般——
他的手指明目张胆的，在沈辞的视线下，慢条斯理地与温柒柒的手指缠绕在一起。
修长冷白的食指甚至轻勾着少女柔弱的小拇指，极致地亲昵。
沈辞眉角一跳。
故意为之的挑衅么？
温柒柒的注意力全然在沈辞身上，没注意到金毛小狗的挑衅动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四哥看起来这么生气，但她还是紧张地用另一只手揪紧了衣角，小心翼翼地询问：“四哥......什么过家家？”
“四哥，”沈妄气定神闲地顺着温柒柒的话往下说，“我们这可不是在过家家。”
他在温柒柒身后笑得灿烂，如同旭日暖阳，却又夹杂着一丝沈辞能清楚看出来的轻佻，连带着声音也比平时还要飘飘然一些：
“是柒柒在陪我练习，我们学校的文艺汇演的曲目，她跳得很好，我们很有默契。”
短短一句话，不知道被他加重了多少个重音。
沈辞眉头紧蹙，望向沈妄的目光格外犀利。
温柒柒夹在中间颤颤巍巍。
她怕沈辞。
毕竟沈辞作为医生，折磨人的手段往往都......很能拿捏她。
听到沈妄好像还蛮正经的解答后，温柒柒库库点着头表示认同：“四哥，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想熬夜不睡觉的！”
少女眼神真诚。
身后的少年笑得肆意张扬：“这是正事，四哥。”
沈辞听到的意思：温柒柒陪我，是正事，四哥。
温柒柒哪有那个心思跟他们玩文字游戏，只是凭着本能想降一降沈辞的怒火，继续附和：“绝对是正事。”
沈妄笑得更欢了，他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略微遮挡住满是锋芒的目光：“如果四哥一定要认为我们这是在过家家，也不是不行。”
嘴角溢出一声低笑，沈妄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也很合适。”
温柒柒急忙捂住他的嘴，一边跟沈辞解释着“四哥你别听沈妄胡说”，一边回过头对沈妄挤眉弄眼：“你小子怎么还火上浇油呢？真不怕四哥把咱俩都分尸了炖给三哥吃是不是？”
沈妄虽然发不出声音，但那双眸子里的笑意实在是闪耀得过于明媚。
沈辞看不下去了。
“够了。”
他沉声开口只说了两个字，温柒柒立马稍息立正！
听到身后人不满的一声轻嗤，她怕沈辞发脾气，又迅速把跟患了多动症一样的沈妄也规规矩矩摆正了。
沈妄就那样任由着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只是温柒柒还没来得及自己转回身，就感觉忽地身子一轻。
“！！！”
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直接拦腰抱起！
当着沈妄的面。
温柒柒转回头，沈辞眼镜片之后那双锐利的眸子没有看向她，反而直视沈妄。
说出来的话依旧毫不留情：“大晚上的，让她在冰冷海水里站了这么久，沈妄你还真是跟小孩子没什么差别。”
他那俊朗的面容透着丝不耐烦：“你从小就经常为了自己一时贪欢，对她的身体不管不顾，怎么年长了几岁还是什么都没学会。”
沈妄被他的话一呛，眉头不悦地皱起。
温柒柒闻出了其中的火药味，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沈辞的衣领：“四哥，我没......”
“什么事”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温柒柒就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收紧了一些。
带了点痛意。
她又消了音。
沈辞没给沈妄开口辩解的机会，依旧冷声呵斥：“让开，她该回去休息了，而不是留在这里和你胡闹。”
沈妄站在他面前，扬着眉：“这就不用麻烦四哥了吧？人是我带出来的，我送回去就可以——”
“你想惊动二哥？”
沈辞再度打断了他的话。
“还是说，你压根就没听二哥在休息前和你说的话？”
沈妄一怔，他没想到沈辞会拿沈知寒出来压他，眼神稍微躲闪了下。
他当然记得。
沈知寒在兄弟几人进冷冻舱前就说过，等清醒之后一起去二楼的客房聊聊。
也方便交换信息。
当时沈知寒还特意点名了几个容易忘事不太靠谱的，比如沈允，比如沈沐泽，再比如.......沈妄。
沈妄确实没忘这些。
只是由于最早清醒，又因为那些梦中所见的场景太逼真，就好像真的又经历过一次被遗弃的死亡一般。
他没控制住自己，依着本能寻到了温柒柒的门口。
再后来，无法自拔。
比起沈辞现在义正辞严的模样，沈妄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理亏。
“我再说最后一遍。”
“让开。”
沈辞那双眸子里的凌厉颇有沈知寒的意味。
沈老爷子曾经说过，要不是出了沈知寒，他绝对会逼沈辞去从事那条路。
沈妄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
在沈辞与沈妄擦肩而过的时候，金毛小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慵懒地将后脑勺枕在双手交叉之处，嘴角带着笑意：“四哥，火大伤身，气坏了身子可没人心疼。”
沈辞侧过头睨了他一眼，锋利如刀。
沈妄自动忽略了他眼神中的戾气，反倒低下身子向着沈辞怀里的温柒柒摇了摇手：“晚安，记得好梦，善良的小朋友会记得让梦里的我听清那句话的，对么？”
沈辞不知道沈妄指的是什么。
怀中的人却俏脸一红，移开了视线。
【沈妄怎么还没忘记那句话！可恶！这小狗不会一直记得吧！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答应他说爱他了！！】
沈辞走出几步，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
回去的路不是很远。
但沈辞走得很慢。
他从离开沈妄之后，就一直没再说过话。
薄唇紧抿，脸色阴沉。
温柒柒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因为自己救李珏不小心受伤。
当时还有个理由。
可现在……
【这是因为啥呢……】
她想不通，但乖巧，大气都不敢喘地伏在沈辞的胸口。
静静地聆听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四哥怎么……这么生气呢？”
温柒柒一遍小声喃喃着，一边伸手在男人的腹部重复画着圆圈：“四哥以前可是说过，总生气会变小王八的。”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是沈辞还是没有低头。
不是没听见，而是……
实在被气昏了头。
明明大家都是相同多的接触。
怎么沈妄那个臭小子的进度条就到了要温柒柒开口说爱他的地步？！
沈辞有一种自家养的漂亮小姑娘被外面黄毛拱了般的怒气无处发泄感。
“四哥现在已经长出来一块龟壳了哦。”
怀里的少女似乎是在腹部画够了，开始转战到男人的胸口：“这里……是第二块。”
在她指尖触及到胸口衣料的瞬间，沈辞明显身体一僵，胸膛紧绷。
莫名的情绪盖过了汹涌的怒意，眸底只剩下无穷尽的隐忍无奈。
算了。
沈辞长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向上垫了垫。
以至于温柒柒半圆都还没画好，就不得不手指蜷缩去抓他的衣襟。
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线自头顶传来：
“知道了，我不生气了。”
听着怀里少女不经意哼起的调调，沈辞脚步依旧沉稳，踏在浅水上，丝毫不在意已经湿了一片的裤脚和鞋袜。
晚风轻轻拂过。
少女好像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寒冷，没忍住往他的怀里缩了缩，然后猛地眼睛瞪大了一瞬——
【！等会儿！刚才光听他俩吵架了！我鞋忘那了！四哥！我鞋没拿回来！！冻脚！】
少女刚想做些什么挽救自己拔拔凉的脚丫子，就感觉到男人又停下了步子。
似乎在寻找什么。
“四哥？
温柒柒试探着。
只是沈辞走得急，没听到这句小声的呼唤。
温柒柒以为他是为了快点带她回屋子，于是不吵也不闹，只是尽可能地缩着脚，减少受风的面积。
沈辞也很犹豫。
他虽然知道她冷。
但实在没办法在这种走路的状态下给她驱散寒风，只能低声开口：“再忍一下。”
“嗯？”
温柒柒怀疑自己听错了。
【忍什么？】
沈辞没再回复她，只是脚下的速度加快。
直到听到沈辞“嘎吱嘎吱”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温柒柒才发觉到两人现在的位置并不是回去的石子路，而是——
一个地位隐蔽，能稍微遮遮海风的小凉亭。
【怎么会来这里？】
她还在疑惑，整个人就被沈辞放在了石桌上。
带过来的外套被沈辞垫在了她的身下，隔绝了与夜色同等冰凉的石头。
温热感一瞬间让温柒柒感觉活过来了些。
她刚想询问怎么在这停下了，就看到沈辞单膝蹲下了身子。
他......
将她的脚抵在了他的膝盖上，双手覆上轻轻揉搓，动作轻柔认真。
脚心处传来的热度，与异样的感觉同时袭上温柒柒的心尖。
—
沈封宴如约来到二楼客房门前时，正赶上沈知寒随性地叼着一根烟推门而出。
“二哥。”
沈封宴淡笑着向他点头示意。
沈知寒将身后的门推得更开了一些，露出屋内一角，语气漫不经心：“你来得正好，大哥和沈允、沈沐泽都在。”
透着微弱的光线，依稀能看到大哥坐在沙发一处，三哥正抱着酒瓶子叽里咕噜拽着大哥说着什么，而沈沐泽......
老样子，在录像。
收回视线，烟杆被沈知寒随手拿下，挑眉确定：“你是最后一个醒的？”
沈封宴点了点头，对上沈知寒似笑非笑的眼神，了然指路：“有仆人刚刚来跟我汇报，说有两位尊贵的客人在沙滩那边吵起来了......”
他狭长蛊惑感十足的眸子弯了弯：“这么麻烦的事，二哥会帮我妈处理好的，对么？”
沈知寒轻笑一声。
抬手揉了揉沈封宴的松软的黑发，向外走去：“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本有些杂乱的碎发倒是被沈知寒揉顺毛了。
沈封宴在沈知寒错身离开后，挑了挑发梢，推门进了客房。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屋内的灯光似乎被特殊处理过。
不算明亮，倒是有些诱人沉溺的昏暗。
黑曜石般闪耀的圆桌上摊着各式名贵的酒瓶。
深琥珀色的顶级酒液倾洒在桌角各处的钻石装饰品之上，璀璨的光芒洒在上面，映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泽。
空气中是烈酒与香烟的气息交织。
再加上那喝得烂醉还在吐露着“真心”的沈允，和陪哭陪演的沈沐泽，以及坐在另一边双腿交叠气氛同样凝重的沈墨书。
这屋内，倒是颇有些纸醉金迷后痛心疾首的味道了。
沈封宴有些不适应这么高浓度的烈酒气息，迈着长腿坐在了和沈墨书对着的一个角的位置。
稍微味道淡一点的位置。
没等他开口，欠欠的沈沐泽就已经递过来了一杯酒，表情散漫，姿势随意：
“三哥这么难过，哭的这么伤心，你不陪一个？”
他身上已经带了些酒精浓烈的刺鼻气味，沈封宴脾气尚好，还能维持着笑容，只是手指诚然地带着嫌弃，点在他的额头上将他推远了些，语气淡淡：“三哥为什么难过？”
“的哈额很大个发噶油哇......嘎扫到哦哈！”
沈允听到自己名字就凑了过来，那双眸子已经喝得通红一片，连带着眼尾都泛着一圈的红，搭配上他那痛彻心扉令人心疼的表情，还真是......
“噗——”
沈封宴笑出了声。
沈允：“......？”
沈沐泽立马站出来“维护”沈允的尊严，那张俊俏的脸上染了些红润的醉意，严厉批评沈封宴：“五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三哥这么凄惨的故事你怎么能笑呢，快陪三哥一个！”
沈允已经喝到睁不开眼了，只能眯着眸子勉强辨认出沈沐泽的话后，举起了杯子，垂下去了头。
虽然沈沐泽没有那个勇气去蹿腾大哥，但沈墨书也微微举起了酒杯。
沈封宴无奈。
只好陪着，晃晃了银杯里的液体。
烈酒入喉。
辛辣感和灼热感同时袭来。
他不太适应，皱起眉的同时看到......
他妈的沈沐泽往嘴里灌的怎么好像是......
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