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秦青川沉思，张思敬嘴角微扬，缓缓开口。
“六科如今由你主持工作，要是有新想法，新思路，完全可以大胆提出来嘛……”
说着，起身，踱步至窗前，抬手将窗户推开。
刹那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也将屋内烟雾吹散。
秦青川回过神，点了点头，干净利落合上本子，叠起图纸。
“明白，数据是数据，实际是实际，等六科捋顺，我去趟鹏城，回来再看吧。”
说着，想起什么，特意补了句。
“尤其是我办公桌抽屉内，那份文件，关于远大电器厂，电镀车间污染治理费，也值得仔细看看。”
张思敬不禁一怔，旋即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调侃和告诫。
“你小子，记住，心态要稳，哪怕是和我沟通。”
……
返回办公室，坐在桌前。
秦青川左手拿着文件，正是远大电器厂各项数据，往后一靠，思绪渐渐飘远。
保守，改革，蛀虫。
果然啊，花香自会引蜂来。
就是不知柳广华、乔建宏，甚至张思敬，分别扮演什么角色。
柳广华，行事高调，更像是激进，可提出裸跑，又给谋私提供了便利。
乔建宏，前期推动，后期阻拦，划归保守，又有些武断。
至于张思敬，熟知问题重重，却不作为，仅仅是明哲保身么？
还有，这份文件，特意放在抽屉，是谁想让我当刀子么？
张思敬？
应该不会，凭借往日情分，可以直接说。
那刚才提起，他面色如常，不觉意外，又是怎么回事？
乱，真特么乱。
原以为可以大展拳脚，怎么一进门，就是狗屁倒灶的事？
……
沉思良久，秦青川起身，来到大办公室。
刚刚进门，弯着唇角，笑问。
“立军，老李，红梅，前天打扫办公室，还有别人么？帮忙干活，即便我不表示表示，也得知道一下嘛。”
刘红梅捋了下耳边秀发，盈盈一笑。
“秦科，你可真神，还真有，原来试点小组成员，廖宇新，他被调去理论研究室，前天正好来串门，就帮着一起干呢。”
孙立军笑着附和。
“对，宇新为人蛮不错，工作也认真，只可惜，理论研究室……”
说着，顿了顿，讪笑一声。
“去增加理论知识，倒也挺好。”
李卫东伸手，往后梳着为数不多的头发。
“秦科，其实没必要，搭把手的事。”
秦青川眸中精光一闪，笑着摆了摆手。
“嗐，也就是突然想起，觉得不当面感谢，显得生冷，这样，也不着急，你们谁要是见到他，让来我办公室抽根烟。”
目送秦青川离开，三人面面相觑。
李卫东微眯着眼，悠悠一声。
“谁跑一趟呢，秦科说不着急，咱也不能真不上心。”
话音刚落，孙立军站起身来。
“我去吧，正好一直看资料，眼睛有点疼，出去缓缓。”
……
回到办公室，秦青川继续查看文件，利用折线图，以及数据融合对比，做着深入分析。
正聚精会神，房门被敲响。
放下钢笔，抬头，随口应道，“请进。”
只见一位瘦小年轻人，推门而入，略显拘谨。
“秦科长，您好，我是廖宇新。”
秦青川眉梢一挑，连忙起身，笑呵呵迎上。
“来，快坐，还说要感谢你呢，这么快就来了。”
说着，给散了根烟。
“听说，你之前也是试点小组成员，怎么没留下来？”
廖宇新低着头，喉结上下移动，犹豫片刻，耷拉着脸。
“可能是我太较真吧。”
秦青川顿感诧异，努嘴示意。
“点上烟，随便聊聊天。”
说完，又故作不解。
“较真不好么，详细说说。”
“就是……就是……”
廖宇新支支吾吾半天，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叹气，欲言又止。
秦青川心中一动，试探性笑问。
“抽屉内那份数据，是你放的吧？”
廖宇新猛地抬头，瞪着眼珠，数秒后，点了点头。
“对，当时我也负责数据汇总，电镀车间污染治理费提升，产量也应该同比增长，可远大上报数据不对。”
秦青川身体向后，靠在椅背，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
“那你怎么没给张处长汇报？”
“咋没汇报？”
廖宇新声音不觉间拔高，紧接着，脸上又露出失落之色。
“处长让我做好自己的事，他会处理，可迟迟不见动静，我就不停的追问。可能是嫌烦，把我调去了理论研究室。听说要来新科长，前天打扫卫生，就顺便把文件放在了抽屉，想着您兴许有用。”
“这样么？”
秦青川右手夹着烟，左手放在膝盖处，缓缓轻拍。
“那怎么没给其他领导上报？”
廖宇新摇了摇头。
“本来想过，老李说，越级上报是大忌，便又歇了念头。”
秦青川唇边笑意渐浓，眉梢不可抑制微弯。
“那老李没说，跨科室汇报也是大忌么？”
廖宇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不是吧，他说这不算，顶多是站好最后一班岗。”
秦青川双眼微眯，不置可否，轻飘飘扯开话题。
“嗯，资料我看了，汇总详尽，推测合理。”
说完，笑问。
“有没有心思来六科？”
廖宇新眼睛一亮，狠狠点头。
“当然，理论研究室工作太枯燥，而且不容易出成绩……”
秦青川抬手，将烟掐灭。
“那我想想办法，你这股子较真劲儿，我比较喜欢，争取把你调回来，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比较累……”
廖宇新很是激动，噌的站起身，直接鞠了个躬。
“多谢秦科长，我不怕吃苦。”
……
待送走廖宇新，秦青川回到桌前，嘴角不觉间上勾。
可真有意思，老子还没来，到处是挖好的坑。
老李又特么是谁的人？
教唆耿直小伙，是想上眼药，还是也想整顿？
怪不得张思敬说，剩下的人由我去挑，更容易开展工作。
都特么想当棋手，都想让老子当棋子。
……
由于和廖宇新谈话，以及通盘思考，导致分析延后，一家工厂数据，弄了个半截。
秦青川想着今日事，今日毕，果断留下加班。
直至窗外夜色笼罩，才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家。
收拾好文件，关灯，锁门，来到楼梯处，隐隐约约，听到楼上传来咯吱声，微微皱眉，出于好奇，扭身上楼。
待来到四楼，远远望去，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中年人，正在走廊尽头窗前，鼓捣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