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赫塔尔海的波涛在八月灼热的阳光下,呈现出深沉的蓝绿色,如同起伏不定的巨大绸缎,无尽地延伸至天际线。
空气黏腻而湿热,饱含着浓重的盐腥味。
海风不再是凛冽的刀锋,而是变成了一只闷热厚重的手掌,不断拂过甲板,试图将一切水分都蒸腾出来。
在这片慵懒而危险的海域,一艘三桅蒸汽明轮帆船翠鸟号正拖着白色的尾迹,顽强地劈开闷滞的浪涛,向着东方驶去。
船首处,一个身影如铁钉般牢牢钉在颠簸的甲板上。
马尔切洛·伊格纳西奥·费拉教长双臂抱胸站在了这里。
花白的短发和胡须被汗水与飞沫浸得湿透,紧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
身穿擦得锃亮却布满细微划痕的胸甲,脊背如公牛般健硕而笔挺。
五十多年的岁月和无数场战斗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费拉教长的眼神比这正午的海面更灼人。
今天是他人生中的第5次远洋,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作为一名圣殿骑士来说,费拉的年纪还是太大了些,但是整个骑士团却没人敢当面质疑他的能力。
“站稳了,你们这些娘唧唧的菜鸟!”
“这点风浪就让你们东倒西歪了吗?看看你们的样子,盔甲里都能养鱼了!”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突然在闷热的甲板上空响起,甚至压过了风声和海浪声。
“教…教长大人,太热了,而且船还在晃…”
一个年轻人虚弱地开口道。
“热?!晃?!”
费拉大步走过去,盔甲铿锵作响,每一步都像敲打在年轻人们的心上。
“吸血鬼可不会因为你中暑就放过你!他们可凉快得很!”
仅仅只是站在了这位年轻人身前,费拉教长就已经让对方不由地战栗起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眼前之人,板着脸大声地吼道:
“给我站直了!拔出你的剑!”
“就在这甲板上,练习劈砍!让风穿过你们的腋下!快!”
不光是这位叫苦的年轻人,在他的威逼下,甲板上的其他人也都加练了起来。
谁也不敢得罪这位有着雷霆之剑绰号的费拉教长。
大家只得苦着脸,在令人头晕目眩的颠簸和酷热中,踉踉跄跄地挥动着沉重的训练剑。
费拉毫不留情地呵斥着,精准地指出他们每一个无力的动作,仿佛周遭不是令人窒息的闷热海风,而是最理想的训练环境。
附近几名船员赤裸着上身,看着圣殿骑士们在甲板上练习,津津有味地在那闲聊着,时不时也在模仿骑士们的动作。
对于他们偷师学艺的行为,费拉教长就当没看见一样给无视了,但是他却敏锐地听到在船舱边上,几名联盟的使者正在议论着他们。
“哼,真是个野蛮的老家伙,手上有点权利就这么暴虐,不愧是被所有人都嫌弃的老野猪。”
“就是,听说他年轻的时候还有着雷霆之剑的绰号,但自从有了这个称呼他就谁也看不起了一样,把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个遍。”
“跟他同期的活下来的人早就当上了大教长了,就他还原地不动的,要不是看他资历实在过硬,估计骑士团那边可能都不会给他教长这个官呢。”
穿着绿色衣服的贵族有些鄙夷的说道,隔壁红衣服的贵族也跟着附和起来。
“当上了校长又有什么用?”
“有实权位置是一个都捞不着,就领着个学校教习的身份,甚至还不是校长。”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鼻孔给翘上去的?”
两位贵族正倚靠在船舷边上,头顶撑着一杆遮阳伞在那有说有笑的。
虽然在帝国的幻想术法作用下,地面上的人是看不见太阳的踪迹,但该有的阳光还是有的。
翠鸟号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船上的生活实在过于无聊,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打发时间。
然而就在这两位贵族嬉笑完准备离场的时候,一把短剑突然从后方窜出直接斩断贵族头上的遮阳伞,接着径直飞了出去并深深地钉在了舱壁上。
两位贵族被倒下的遮阳伞给砸中了,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
领头之人气呼呼地下来要找费拉教长理论,但这位他们口中的野蛮老头儿现在也的确如他们所说一般把头颅高高抬起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
“怎么,对我的技术不满意吗?”
费拉教长压根就不准备糊弄,他直接大方地承认了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而且他也十分不客气地说道:
“下次议论我的时候最好背着点,不然那把剑可不会飞那么高了。”
嚼舌根的贵族很是生气,但后续赶来的船长和其他人赶忙拉住了他。
毕竟费拉教长别的不说,得罪人这块在整个联盟都是出了名的。
他脾气火爆不说,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秉性,而且性格刚强,从不服软。
这位老教长对于上级从来没有什么敬畏之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人做错了他也是会毫不留情的批评,从不考虑时间场合以及对方的身份。
要不是他能力出众、信仰坚定,而且武力值高到可以在只穿一条裤衩的情况下摁着三名刺客打,他早就因为这个性格把自己给玩没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马尔切洛·费拉在骑士团一直得不到提升。
都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是个有名无实的教长,只能窝在圣城边上一所面向平民的骑士学校当教官。
要知道他的级别可是比骑士学校校长的都要高的,但上面的人就是不让他当校长,只让他当教官,足以可见费拉教长灾难级的人缘。
本来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费拉自己都快要看开了。
想着认认真真把学校里的孩子们教好就算了,联盟里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自己看得见的就骂,看不见的就算了。
反正自己这辈子已经得罪很多人了,人老了就没必要像年轻时那样较真,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就看开一些。
他的儿女们都在每次回家都在这般劝说他。
不过老教长大道理是知道的,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一旦发生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随着年龄的增大,费拉教长得罪的人也愈发地多了起来,但感恩他的人永远比骂他的人更多,只不过这些人的声音在一片骂声中显得单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