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看到大师兄,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地,展颜笑道:“大师兄,别来无恙,我有些私事需处理,恰好路径幽州附近,便顺道来看看你和二师兄。”
然而,当听到“二师兄”三个字时,晏清脸上灿烂的笑容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那抹惊喜被沉重的忧虑所取代。
他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声音也低沉了些:“嗯……我在这里很好,魂灵之气充足神魂壮大了不少,至于云阳他……”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指向癸字区域深处一个被柔和白光笼罩的角落:
“云阳的残魂……养在此处核心灵眼之上,状态比刚来时稳定了许多,消散之势已然止住。
据在此值守的鬼医说,若能持续温养百年,或有希望将魂魄重新凝聚完整……届时,或许便能为他重朔肉身了。”
虽有希望,但“百年”、“或许”这样的字眼,却是蕴含了太多不确定。
想到昔日那个洒脱不羁,总是带着笑容,却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二师兄夏云阳。
如今只剩下一缕脆弱残魂在此沉眠,白薇只觉得鼻尖一酸,心头涌上难言的酸涩。
她沉默了片刻,压下翻涌的情绪,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向晏清,轻声问道:“大师兄……我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晏清点头,目光随即落在白薇身后的李管事和墨炎身上,带着一丝询问之意。他虽在此养魂,但警惕性并未降低,尤其涉及云阳所在的核心区域。
李管事何等机灵,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赔笑:“晚辈阎城东司管事李德明,见过圣尊。
这位是巡夜使麾下的墨炎执事,晚辈二人是引领明薇圣尊前来此处的。
圣尊既已寻到前辈,晚辈等不便打扰,这就告退。”
说着,他便想拉上墨炎一同离开,将这方空间留给师兄妹二人。
然而,他暗中使力一拉,身边的墨炎却如同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李管事诧异侧目,又悄悄扯了扯墨炎的衣袖,眼神示意:还不快走?
墨炎却对他的暗示毫无反应。
只见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鬼修执事,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竟然还向前两步。
随后“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面朝白薇,深深伏下身去。
这突兀的举动让李管事目瞪口呆,晏清也微微蹙眉。
“明薇圣尊。”
“晚辈斗胆,有一事相求,恳请圣尊垂怜!”
白薇垂眸看着他,并未立刻让他起身,只是平静道:“何事?且先说来,”
她语气淡然,既未答应,也未拒绝,自有一股威仪。
墨炎保持俯身的姿态,急声道:“晚辈墨炎,生前并非幽州人士,而是来自青州厉城,乃厉城二等修仙家族,赵家子弟,本名……赵云寅。”
他语速加快,似乎怕被打断:“赵家族内并不和睦,派系倾轧严重。
晚辈生前已是金丹中期修为,奉族长之命外出处理一桩要务,不料却被族中三长老一系人马设计埋伏,身受重创,最终……力战而亡,金丹亦碎。”
说到此处,他魂体波动,显是忆起生前惨事,情绪激荡。
但他强自压下,声音变得愈发苦涩与恳切:“晚辈陨落之时,发妻云娘已身怀六甲……
我身死魂入幽州,于心有愧,于情难舍,便在那忘川渡口苦苦徘徊等候,足足七年!只为能再见云娘一面。
哪怕只是她的魂魄,知晓她平安往生也好……可是,七年之久,我未曾见到她一丝魂影!”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恸与绝望后的最后一丝希冀:“晚辈不敢奢求圣尊更多,只求圣尊若返回青州,途径厉城时,能否、能否替晚辈寻到云娘,
只需告知她一声……赵云寅……从未负她,盼她……母子平安,好好活下去!”
他再次重重叩首:“若她……若她已遭不测,那……那就算了。”
此恩此德,赵云寅来世结草衔环,亦难报答万一!”
说罢,他又从怀中极为珍重地取出一封以特殊魂力封缄,微微泛黄的信笺,双手高高捧过头顶,奉到白薇面前。
听完他的叙述,白薇沉默片刻。
对她而言,顺路去厉城赵家传句话或打听个人,确实只是举手之劳。
观这墨炎情深意重,不似作伪,且其遭遇也令人唏嘘。
她终是缓声道:“起来吧,此事本尊记下了,若至厉城,会为你问询一番。”
墨炎闻言,他不再多言,只是依言起身,再次对着白薇深深一拜,又向晏清和李管事行了一礼。
这才将那封承载着他全部牵挂的书信轻轻放在白薇身前的石台上,随即默默退到一旁,垂首而立,不再打扰。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李管事这才松了口气,暗自擦了把冷汗,赶紧也行礼告退,拉着终于放松下来的墨炎,快步离开了这癸字区域。
闲杂人等离去,周围重新恢复了静谧,只有幽蓝的池水无声荡漾,散发着滋养魂魄的灵雾。
晏清看向白薇,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总是心软,幽州因果重,牵扯凡尘事,未必是好事。”
话虽如此,他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自己这小师妹看似清冷,实则内心比谁都柔软重情,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找到这幽州来。
白薇微微摇头:“不过是传句话,无妨的,大师兄,带我去看看二师兄吧。”
晏清点点头,神色重新变得沉凝肃穆:“跟我来,云阳他……现在很安静。”
他引着白薇,缓缓走向养魂池癸区那被柔和白光笼罩的灵眼核心。
越靠近,那股精纯的滋养之力便越发浓郁,几乎化为实质。
在白光中央,一团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光晕,正依偎在一朵宛若白玉雕琢而成的莲花状法器之中,沉沉浮浮,吸收着四周汇聚而来的精纯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