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少主睡了,在打鼾,我睡不着,想出来走走,一会就回来。”
婢女知道她明日是要被绑着去前线的,当即嗤笑一声,觉得她是被吓得睡不好觉了,任由她走去了一旁。
宋仪为了不让人看出她是有特定的目标地点,当真是在四处闲逛,漫无目的,毫无规律,走到哪算哪。
半晌后,落在宋仪身上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她这才试着去了那关押着猎物的地方,夜晚的牛羊也都睡了,挤作一团,格外安静。
宋仪眯眼看了看,快步走到了大门处,看着四周暂且没有人看守——想想也是,这些动物都对火光极为敏感,若是入夜还举着火把看守在附近,这些牛羊就会异常地焦躁不安。
她将钥匙从袖口中拿了出来,因为紧张,手有些抖,一连插了两次才将钥匙插入锁孔,随后一转,铁锁被打开了。
果真是这里的钥匙......
宋仪记住了这钥匙的模样,又将其锁上,把钥匙藏在袖口里,又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婢女见她回来了,甚至没拿正眼瞧她。
这样也好,对她越是轻蔑,就越容易放松警惕。
一边想着,宋仪一边撩起了帘子,闪身走了进去。
狼枭正双臂环胸,斜倚在门边幽幽注视着她。
宋仪猝不及防对视上他那双如狼一般幽深的眼眸,浑身一僵,指尖都麻了。
他怎么没睡?
宋仪强装镇定地问:“你怎么起来了?”
狼枭没有回答她,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宋仪,沉声问:“干嘛去了?”
宋仪看着他,故作无奈地说:“我睡不着。”
“为何?”
“我只是一个宫女,这辈子哪里见过什么打打杀杀的场面,更不知道你们打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明日被当做人质,会不会被对面乱箭射死啊?”
狼枭一愣,狐疑地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的?”
宋仪看着他,认真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你打鼾。”
狼枭当即怒道:“胡扯,我睡觉从来不打鼾的!”
他的确没打鼾,只是被宋仪这么刻意打岔,他显然只急着辩解这件事了,跟在宋仪身后问:“我打鼾了?你听见了?”
宋仪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若是没听见,我怎么会说这句话?”
狼枭不自在地揉了揉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能啊,我不会打鼾的......”
宋仪瞥了他一眼,说:“睡着的人是听不见自己的鼾声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又醒了?”
狼枭不吱声了。
他是不可能告诉宋仪,自己是做梦梦到白日的场景,被宋仪活生生气醒了。
他那么精准的箭术,宋仪竟然毫无反应?
她定是没有见识过射箭骑马,所以觉得他的样子就是很正常的水平。
两人各怀心事,又睡下了。
宋仪中途又起来一次,将钥匙放回了他的腰间。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时,狼枭睁开了眼睛,看着宋仪,直接道:
“起来了,你今日是人质了。”
宋仪睁开双眼,知道自己今日是见不到江澜夜的,勉强放下心来,一言不发地坐了起来。
狼枭犹豫再三,还是道:“你放心,你若真的不是皇帝身边的女人,大不了我就把你带回来当我的婢女,可汗不会不愿意的。”
宋仪掀起眼皮,故意问:“那我会不会被对面的人用箭射死?”
他嗤笑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
“快起来,我得把你绑过去。”
......
“陛下,您一定要去吗......”
谢凌看着江澜夜已经起身了,他整个人略显清瘦,腰间的伤口愈合了,军医看过了,倒是不会再轻易裂开,只是这一路骑马奔波过去,谢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江澜夜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盔甲,暗银色的甲片贴合他的身形,指尖摩挲着甲胄上一道划痕,淡声道:“无碍。”
谢凌无奈,将剑递给了他。
江澜夜瞥了一眼,没有接,突然说:“给朕弓箭。”
谢凌一惊,诧异地问:“陛下,您要弓箭,该不会是想......”
他垂眸,轻声道:“朕试试。”
于是,又有人将弓箭给了江澜夜,江澜夜随意握着弓箭,抿了抿唇,眼眸中迸发出寒冷入骨的暗芒。
“将军,都准备好了。”
外面的人撩起帘子,许多匹健硕的马都在门口候着。
江澜夜走了出去,忽然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轻易拉起,瞄准了远处一根纤细的树枝,谢凌正欲说话,随后破风的声音传来,箭矢精准地将那树枝穿透,发出一声树木断裂的清脆响声。
谢凌一惊。
江澜夜将胳膊放下,低声道:“生疏了。”
他养了这么多日的病,对肢体的灵活肯定是有极大的影响的。
谢凌却有些惊愕,道:“陛下的箭术,已经很......”
只是从他拉弓的动作能看出来,的确是有些生疏了。
江澜夜穿的衣裳和这些将军的并无二致,这也是谢凌敢让江澜夜跟随前去的重要原因之一,北羌人从未见过江澜夜,不知他样貌如何。
看见江澜夜利落地翻身上马,谢凌一颗心勉强放在了肚子里,但还是忍不住叮嘱:
“陛下,无论我们今日能不能见到贵妃娘娘,您都要...冷静。”
江澜夜微微颔首:“走。”
一行人簇拥着江澜夜在正中央,出发了。
宋仪看着狼枭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忍不住道:
“我说,这麻绳已经够粗了,你捆着我的上半身,我的胳膊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你还要再缠几圈啊?”
狼枭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你最好老实点,我把你绑成这个样子,是给可汗看的。”
说罢,他在宋仪的身后死死打了个结,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戏谑道:“你应当感谢我没把你的双腿也绑起来,走吧。”
宋仪跟在狼枭身后,走了出去。
地上的青草还带着白色的寒霜,这里昼夜温差略大,太阳还未升起时格外的冷,她刚出来一会,脸就被冻得发青了。
“父亲。”
可汗只是随意往这边瞥了一眼,沉声叮嘱道:
“枭儿,一定不要意气用事,平安归来。”
“是。”
宋仪被狼枭抓着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