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枭瞳孔震颤了一瞬,心尖也仿佛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不疼,是很奇怪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你...你胡说什么?!”
他气急败坏道。
宋仪立马问:“我说什么了?”
狼枭冷哼一声,“你现在太可疑了,我肯定要让旁人看着你,万一你是对面派来的奸细。”
宋仪无奈道:“我是被你抓来的。”
“那少点人总可以吧,那么多眼线,你不觉得你有点小题大做了吗?”
狼枭蹙眉,道:“知道了。”
见他终于松口,宋仪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狼枭盯着她的笑容,又是一阵恍惚。
紧接着,帐外忽然又传来了婢女们的声音。
“见过可汗。”
两人俱是一愣,一同转头。
一个高大魁梧,肩膀宽厚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脸型方正刚硬,下颌宽厚,身穿墨黑貂裘大氅,琥珀色的眼眸像盯住猎物的老狼,令人不寒而栗。
宋仪有些惊愕,她是第一次见到可汗。
可汗的眼神落在宋仪身上时,仿佛是在看向一只蝼蚁。
这样的压迫感太强了,比狼枭带给她的压迫感要强上许多。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宋仪猛然意识到,尽管可汗年老,但在北羌蛮人的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最重要的首领。
下意识地,宋仪的视线落在他的喉咙处。
尽管有些不自量力,她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在想,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狼枭脸色有些僵硬,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宋仪挡在了他的身后。
可汗审视着他,问:“你为何要把一个俘虏放在你的营帐内?”
“因为...我怀疑她和中原皇帝有关系,说不定她是皇帝身边的女人,所以我把她放在身边,等日后...”
他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可汗便直接道:
“等日后,你将她带去前线,让对面的人看看她,若她真的是你猜测的那样,看看能不能靠她,把中原皇帝引出来。”
他的嗓音粗犷,语气不容置喙。
“......是,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的视线越过狼枭,直直地看向宋仪。
宋仪立马低头,缩着肩膀,一副惶恐的样子,小声说:“我真的只是个宫女。”
可汗的视线收了回去,警告道:“总之,你给我放聪明点。”
“是。”
可汗转身走了,那宛如巨石一般的压迫总算消失不见,宋仪舒了口气,看见狼枭的脸色并不好,想了想,说:
“你可以听可汗的,把我带过去,你看他们当中能有几人认识我?”
狼枭转身死死地盯着她,警告道:“你最好是没骗我,你最好只是个宫女。”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宋仪没能读懂。
他没心情再待在这里了,也大步离开了。
见他走了,宋仪在原地站了一会,确保没有人要进来,连忙将袖口中的纸条又拿了出来,迅速在上面写道:
“数日后,我会被带到士兵面前,请装作我只是一个小宫女。”
写完后,她慌慌张张地又叠了起来,藏在袖口中。
得找个机会再把纸条给那只信鸽。
信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将信给了宋仪之后,收不到宋仪的回信,这两日它就会一直在这附近徘徊。
入夜。
狼枭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酒气,宋仪压根不在意他去了哪,但还是要装作关心的样子,上前主动搀扶住了他。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她算是看出来了,狼枭这人的确不会用脑子,有战争的时候他就立马带兵过去,毫不含糊,暂且不需要他作战的时候,他就会无所事事。
狼枭喝了不少烈酒,此时眼前一片昏沉,帐内的烛火晃眼。
他踉跄地走进去,却不小心一脚踢开了面前的铜盆,万幸里面都是些灰烬,尽数泼洒在羊毛毡上。
就在这时,宋仪的双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那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不同于北羌女子带着薄茧的掌心,那双手格外纤细柔嫩。
于是,狼枭不由得心生起一股烦躁之意来。
也许他真该把宋仪关进地牢中。
他低头看去,正对上宋仪略带着关切的双眸。
宋仪的个子勉强能到他的脖颈处,此刻正费力地撑着他半边身子。
“……放手。”
他嗓音沙哑,带着醉意。
可她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扶稳他,道:“你走不稳。”
狼枭不再坚持,不知是不是真的醉到糊涂了,他故意往下压了压身子,看着宋仪费力地挪到矮榻边,心情大好。
把他放下后,宋仪蹙着眉说:
“你一身酒气,熏死人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狼枭歪倒在矮榻上,懒洋洋地说:“顺便给我端一碗醒酒汤进来。”
宋仪不动声色地说:“知道了。”
她快步走了出去。
夜晚的草原变得格外静谧,宋仪远离了篝火,站在人群离人群很远的地方,见附近没人走过,这才站定,有些焦急地等那只信鸽飞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晃过一抹灰白色。
宋仪一喜,连忙把卷好的信绑在它的腿上,看着它飞走了,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说来也是凄惨,目前只有这只信鸽是她所熟悉的,看着它走了,宋仪又一次回到了那种格外孤独的状态里。
宋仪撩起帘子,将醒酒汤放在桌上,看见狼枭已经睡着了,眯了眯眼,伸手悄悄摸上了他的衣襟。
她要确认,他的身上到底会不会随身携带钥匙。
......
谢凌看着信鸽飞了回来,格外激动,连忙将纸条取了下来,大步走进营帐内。
江澜夜眼睛几乎是眨也不眨地在批阅军务奏折,昏黄的烛光落在他的身上,睫毛在火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帐内异常安静,只有他写字的沙沙声,平添了几分寂寥。
宋仪的衣物正好生叠放在他身边。
谢凌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心酸。
原来没有了贵妃娘娘的陛下,是这副样子的......
“陛下,信鸽将信传了回来,我们与贵妃娘娘联络上了!”
江澜夜执笔的手一顿,笔杆啪嗒一声歪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