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太医院里并没有太多人,只留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与赵之棠颇有交情。
宋鱼先是一怔,再是心慌不已,一时找不出话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纵使这太医院眼下并没有太多人,赵之棠说的话也未被许多人听了去,可宋鱼却还是因为赵之棠的直言不讳而感到面红耳赤、心绪繁乱起来。
但见眼前的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宋鱼心中又急又恼。
宋鱼:“胡闹!”
宋鱼说完便打算转身离开,却不想一股巨大的力气瞬时抓着她的手,直往墙边靠了过去。
赵之棠往前走了几步,将宋鱼逼在墙角,两人鼻息缠得在一处。宋鱼只觉眼前的人炽热难耐。
赵之棠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些恳切和无奈:“是,我是胡闹!但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说!”
宋鱼将手甩开,微微仰头看向赵之棠。
宋鱼:“从我离开赵府那日起,你我之间便再无话可说,你还不明白吗?”
赵之棠:“这是为何?你挣脱了赵睿的枷锁,应该比从前更加自由才是!”
宋鱼:“你错了!且不说你将我拉出来,纺织局还有事等着我,就说你这心思,咱们从前已说明白了,既然无甚可能,何必相互牵扯?
自我识你至如今,从未见你这么不懂事过。你从前便是个苦命的人,好不容易才攀到今日的位置,为何要自暴自弃,把自己的前程毁了才好?”
赵之棠:“不,不是这话!若没有你,哪来的今日?我就是不明白,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我,我是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与之前不一样了吗?”
宋鱼:“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的婚事早就在皇上的金口玉言里,禁卫军所有的心腹,若没有皇上的旨意,岂能随意成婚?
难不成你要放下如今来之不易的一切?”
赵之棠确实没有想这么多,宋鱼把话点明时,赵之棠顿时愣住。
宋鱼又一次打算离开,可赵之棠手上用劲更大了,任她如何也挣脱不开。
宋鱼:“你还不肯放手是不是?”
赵之棠摇了摇头,目光笃定道:“不放!”
宋鱼见他这般固执,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是不是我说出什么话来,你都能承受得住?”
赵之棠:“自然!我来寻你,便是要问个明白,而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
宋鱼垂下眼眸,避开赵之棠的目光,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直直插在赵之棠的心上。
宋鱼:“赵之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之前那般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来扳倒赵睿罢了。
我在赵府的日子,每一天都如履薄冰,但却势单力薄、孤力无缓。思来想去,只有借助你的手,我才能逃离那座牢笼。”
赵之棠心头一颤,被这话惊着,却不愿意相信:“我知道你想让我离开,但无需编造这些谎言骗我,毕竟当时……”
宋鱼猛地打断了他。
宋鱼:“不,是真的。你以为我对你有所不同,说到底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而已。好在你言听计从,也努力上进得紧,这才没让我的计划落空。
现如,赵睿已倒、赵府也抄了,我也该全身而退了。事实便是如此,你还会想与我亲近吗……”
说到最后,宋鱼轻轻闭上了眼睛,实在不忍目睹赵之棠此时的痛苦与震惊。
许久,赵之棠都不曾言语,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手却仍旧紧紧抓着宋鱼不愿放开。
他的目光在宋绝情的面容上徘徊,试图寻找一丝欺骗的痕迹,却徒劳无获。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曾给予他温暖和支持的片段,那些不经常间共度的时光,还有他一步步深陷的日以继夜……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宋鱼精心设下的陷阱。
她那般温柔地算计,算计到连她自己都情难自禁,他以为打动了她、他以为是情之所至,却不想,她却能轻而易举地抽身而退,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赵之棠眼中闪过一丝恍惚,眼前瞬间失去了色彩。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神空洞,呢喃着:“原来如此……好得很、好得很……”
自始至终宋鱼都不曾看他的眼睛。片刻后,宋鱼只觉手上的力道一松,赵之棠放开了她。
赵之棠:“打扰了,宋姑娘好走……”
赵之棠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空档放宋鱼离开。
宋鱼没再犹豫,迈开步子随即离开了太医院。
赵之棠留在原地,心如刀绞,整个人像被抽离了灵魂,呆呆站在原地,神色恍惚。
此时,方才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缓缓走来,目光中带着洞察和慈祥,轻轻拍了拍赵之棠的肩,语重心长道:“孩子,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世间的缘分强求不得。这人生还长,还需看开些才是。”
赵之棠心中的苦涩得很,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赵之棠:“老太医,你我相识已久,可知这相思之苦、心疼之症可有药可医?”
老太医摇了摇头:“这相思之苦一旦生了根,便难以拔除,乃药石无医之症。赵将军,此事无人可帮,只得你自医才是!”
赵之棠眼中含泪,恭敬地告退道:“多谢老太医!之棠告辞……”
回去的路上,一场大雨不期而至。赵之棠站在大雨中,完全无法动弹。
雨水无情地冲刷下来,试图洗去方才他们一起走过的足迹,洗去他曾紧握宋鱼手腕的温度,却不知为何适得其反,将他脑中那些鲜活得刺目的回忆一一激起。
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所有那些他赵之棠视若珍宝、反复咀嚼的细节,此刻变成了尖锐可笑的讽刺,似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向他已是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