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这一晚上高强度用脑，加上系统辅助分析，确实有点消耗精力。
“我每次沙盘结束后，都会把整个过程复盘一遍。”他平静地解释道。
“把所有可能出现的，但是没有出现的特殊环境变量都加进去，重新推演一次。”
“以防下次赛场上真的遇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震撼的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都给我记住了，真正的协同作战，不是要求每个军兵种的动作像一个人一样完全同步。”
“那是机器人，不是人。”
“真正的协同，是把所有可能出现的误差，都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进行动态的配合和修正。”
“我们要做到的，不是不出错，而是在出错之后，能以最快的速度纠错，并且让敌人为我们的‘错误’付出代价！”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原本还觉得有些头大的众人，瞬间醍醐灌顶。
一直默默观察着一切的班长陈宇。
此刻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心，沉稳讲解的苏铭，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欣慰。
“咳。”
陈宇清了清嗓子，走过来拿起一张资料看了眼，越看眉头挑得越高。
“别光看，也别光听着牛逼就完事了。”
陈宇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他指着其中一页上，一个被苏铭用红色加粗框标注出来的矩阵图，沉声道：
“把这个‘火力覆盖优先级矩阵’，给我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尤其是这几种极端情况下的应对方案！”
“万一比赛的时候对方突然给你们来个全频段突发电磁压制场景呢？”
“到时候你们要是还傻乎乎地等着指挥部命令，那跟靶子有什么区别？”
陈宇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众人刚才的兴奋。
郭飞的哀嚎声，像是拉响了宿舍集体摆烂的警报。
“背……背下来？”
“班长，你认真的吗？一字不差？”
他指着那张布满了各种符号、箭头和数字的矩阵图。
脸上的表情比他那块刚成型的“豆腐块”还要扭曲。
“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比我们高数课本最后一章还离谱啊！”
“我感觉我上面的每一个汉字都认识。”
“但它们组合在一起，我就跟看甲骨文似的，完全搞不懂啊！”
刘猛也凑了过来，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可不是嘛！班长，这要求也太反人类了吧？”
“你看这，什么‘目标价值’、‘威胁等级’、‘武器效能’、‘弹药存量’……好家伙，四个维度构建的动态矩阵？”
“我光是把这几个名词念顺溜了都得练半天，你让我背下来？”
“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吧！”
高寒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还试图去理解的。
他拿着红笔，在纸上比比划划，嘴里念念有词。
“逻辑……逻辑上是通的。”
他紧锁着眉头，像是在解一道世纪难题。
“苏铭这个矩阵的核心思想，是在极端混乱的情况下，赋予每个火力单元一个自主判断的简化模型……”
“但是……要把所有情况和对应的优先级全都记住，这记忆量也太恐怖了。”
“大脑cpU得干烧了不可。”
面对群情激愤，班长陈宇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冰山脸。
“反人类？”
他冷哼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一个人。
“上了战场，敌人发起饱和攻击的时候，会给你时间坐下来慢慢分析吗？”
“指挥系统被干扰，联系不上上级，你们就准备原地等死？”
“命令就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背不下来，就给我抄！抄一百遍！抄到形成肌肉记忆为止！”
陈宇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把所有人的侥幸心理浇了个透心凉。
怨声载道归怨声载道，但没人敢真的去触班长的霉头。
一时间，宿舍里只剩下稀里哗啦的翻纸声和大家压抑着的、痛苦的哼哼声。
…………
“叮——咚——”
晚上十点，楼道里悠扬的熄灯号准时响起。
这在平时如同天籁之音的号声，今晚却没能拯救众人于水火。
苏铭看着一个个抓耳挠腮，表情狰狞，仿佛在跟那张纸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舍友们，终于开口了。
他合上手里那份已经被众人翻得起了毛边的文件，轻轻拍了拍桌子。
“行了，都停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如蒙大赦，
“班长说的有道理，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每天的学习和训练压力都挺大的，保证睡眠很重要。”
“脑子不清醒，看什么都是一团浆糊，效率只会更低。”
高寒第一个响应。
他把手里的红笔一扔，使劲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再看下去，我怕我做梦都是这个矩阵在我眼前飞来飞去。”
“我感觉我的眼皮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它们有自己的想法，它们想黏在一起。”
郭飞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那份“天书”折好，塞进枕头底下。
估计是想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强行记忆。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床上爬，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着。
“副班长，你老实交代，你这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你这怕不是原装的吧？是不是偷偷去加装了一台超级计算机啊？”
“不……不对，超级计算机都得散热，你这……你这怕是装了个自带液氮冷却的量子计算核心吧？”
刘猛的关注点总是那么清奇。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脸上露出了一种“比烂”胜利后的满足感。
“哎？你们听见没？连副班长都亲口承认，说课程压力大了！”
他一拍大腿，激动地差点没蹦起来。
“我瞬间就心理平衡了啊！”
“学神都觉得有压力，那我们这种学渣在及格线边缘疯狂挣扎，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这波啊，这波叫与神同忧。四舍五入一下，我也跟学神一个境界了！”
眼看宿舍里的气氛又要被他带歪，陈宇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顿时瞪了过来。
“哦？还说闲话呢？”
他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让刘猛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看来是背书背得还不够投入，精力很旺盛嘛。”
“既然不困，那就别睡了，都给我出去，操场上跑个五公里，醒醒神再回来继续背。”
“唰！”
话音未落，刚才还上蹿下跳的刘猛，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一头扎在枕头上，顺势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快得都出现了残影。
“我困了！”
被子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我现在非常困！我已经睡着了，谁也别叫我，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紧接着，宿舍里就响起了他那刻意装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这秒睡的绝活，给苏铭都快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