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幼时曾在清流山附近居住过数年,对这一带地形还算熟悉。”
赵普走到舆图前,指尖指向清流关背后一片未标注路径的山林:“这清流山背后,藏着一条废弃的山间小径。此径早年是山民砍柴采药的便道,后来因山路崎岖、常有野兽出没,渐渐无人行走,如今怕是早已被荒草掩盖——就连驻守清流关的南唐军士,也未必知晓这条通路。”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笃定:“眼下正值雨季,山中涧水大涨,若咱们派一队精锐,从这条小径悄悄绕到清流关后方,再趁着涧水湍急之时,扎木筏浮水而下,便能直抵滁州城外。届时正面大军再佯攻清流关,吸引守军注意力,咱们绕道的人马便可趁其不备突袭滁州,一旦滁州城破,清流关守军没了后路,不战自溃,滁州自然唾手可得。”
杨骏闻言,眼前一亮,连忙俯身细看舆图上赵普所指的方位,又转头看向熟悉本地地形的斥候:“可有此事?清流山后真有这样一条小径?”
斥候仔细回想片刻,点头道:“末将早年巡查时,曾听当地老猎户提过,说山后有条荒径,只是从未敢深入探查。若赵判官幼时住过此地,想来不会有误。”
曹彬当即抚掌赞叹:“此计甚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既避开了清流关的天险,又能直捣滁州腹地,比强行攻关稳妥得多!”
王审琦也附和道:“就依此计!我愿率领一队精锐,走小径绕后!”
杨骏站起身,眼中已没了此前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果决:“好!便按赵兄的计策行事!曹彬、韩重赟,你们二人率领主力,在清流关正面扎营,每日佯攻,务必将守军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王审琦、李继勋,你们挑选三千精锐,随赵普走后山小径,务必隐蔽行踪,待抵达滁州城外,即刻发信号与正面呼应;王仁赡,你留守大营,看管粮草与器械,防备南唐援军偷袭。”
“遵令!”
……
清流关内!
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皇甫晖手扶垛口,目光投向数里外周军扎下的营帐——连绵的营寨如长龙般盘踞在山脚,炊烟袅袅升起,隐约能看到兵士在营中穿梭操练,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锐气。他侧头看向身旁的都检姚凤,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你可知晓,此番统领周军的那员小将?听说可不是寻常人物,先前正阳关之战,那刘彦贞,就是栽在他手里。”
姚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紧紧皱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不安:“大将军,我也听闻此人,涡口一战更是设伏全歼何延锡部,确实厉害。只是……不知为何,我这右眼皮从清晨就一直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说,这周军会不会不按常理出牌,暗中有其他动作?”
皇甫晖闻言,不禁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姚凤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姚都检,你是太过紧张了。涡口何延锡为何大败?还不是因为他自持水战优势,骄兵冒进,才中了周军的埋伏。咱们与他不同——清流关依山傍水,城墙高厚,粮草充足,只要咱们坚守不出,任凭杨骏有百般计策,也难破这天然屏障。”
他伸手指了指关下陡峭的山道,又指了指远处湍急的溪流:“你看这地形,正面攻关,他们要面对咱们的滚石箭矢;想绕后?两侧不是悬崖就是深涧,根本无路可走。他杨骏就算再能打,总不能凭空飞过这清流关吧?”
姚凤听他说得有理,心中的不安稍减,却仍忍不住道:“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不要派些斥候,去后山一带探查探查?万一有什么隐蔽的小路……”
“不必多此一举。”
皇甫晖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清流关守了这么多年,后山是什么情况,咱们还不清楚?尽是荒山野岭,别说人走的路,就连野兽都少去。周军若真敢往山里钻,不等咱们动手,山林里的瘴气、野兽也能拖垮他们。”
皇甫晖刚转身要走下城头,脚步还未踏出两步,一名斥候便气喘吁吁地从关下奔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北周杨骏亲自率领一队骑兵,在关前叫阵呢!”
姚凤闻言,心头一紧,当即上前一步,对着斥候厉声吩咐:“传令下去,紧闭关门,升起拒马,无论周军如何叫阵,都不准回应,更不准任何人擅自开城!”
他生怕皇甫晖一时冲动应战,又转头看向皇甫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大将军,杨骏此来定是想诱咱们出关,咱们可不能中了他的计!”
可皇甫晖却抬手止住了姚凤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是杨骏亲自来了?倒是有些胆量。涡口一战,他杀了何延锡,又俘了咱们五十多艘战船,如今还敢来关前叫阵,我倒要看看,这传闻中能大败刘彦贞的小将,究竟长什么样。”
“大将军!”
姚凤急忙劝阻道:“此去凶险,杨骏狡诈,万一他设了埋伏……”
“埋伏?”
皇甫晖打断他,抬手理了理甲胄,语气带着几分自负:“不过是关前答话,他还能当着咱们清流关的守军,把我怎么样?”
说罢,他不再理会姚凤的劝阻,径直向着关外走去,此刻杨骏已然带领人马等候多时,他见有人前来立即问话道:“来者可是皇甫晖将军?”
皇甫晖骑在马上,看着杨骏不由的大笑一声道:“既知我的名讳,还敢前来?你不在涡口庆功,跑到我清流关前叫阵,是想送死不成?”
杨骏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反而微微颔首,语气平静:“皇甫将军是南唐老将,久守边关,晚辈自然敬佩。只是涡口一战,南唐损兵折将,淮河防线已破,如今滁州已成孤城,将军何必困守这清流关,做无谓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