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日!
李穆从汝州回到东京开封府,一路风尘仆仆,还未休息片刻就进宫与郭荣相见。次日,便颁布出诏书:
凡是无“敕额寺院”,全部停废;边远州郡而无敕额寺院的;可保留僧、尼寺院各二所;县城及常住居民200户以上的军、镇,又没有敕额寺院的,允许保留僧、尼寺院各一所,如无尼则只保留僧寺一所。凡志愿出家,不仅要得到父母、祖父母(如已丧则由同居伯、叔、兄)同意,男 15岁以上,女13岁以上,还须念读经文考试合格,只在首都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大名府、京兆府及青州设立戒坛进行剃度。
正月十八日,后蜀在凤州设置威武军。
时下的风云变幻,犹如一局摊开的棋谱,西蜀之地显然已洞悉大周的勃勃野心,那是对秦、凤、成、阶四州的觊觎之心。因此,西蜀方面迅速行动,于这四州边境增兵布防,以防不测。
而大周这边,亦是磨刀霍霍,志在必得。为了那四州之地,朝中上下紧锣密鼓,全力筹备粮草军械,誓要确保大军出征无忧。
四月。
经宰相王溥与杨骏的举荐,柴荣命向训与凤翔节度使王景、客省使昝居润主持征讨西蜀事宜!五月初一,王景从散关出兵直奔秦州,攻拔后蜀的黄牛等十八寨。后蜀闻讯后,命李廷珪等率军迎战。六月,向训、王景与蜀军在凤州东北威武城东交战,不利。后蜀派人联络北汉、南唐,相约共同出兵,以拑制后周。朝臣因向训等久战无功,粮草运输困难,坚请撤兵。
杨骏此番踏上了前往前线的征途,身旁紧随的是铁骑都虞候王审琦,忠勇之姿,如影随形。他深知,此刻的郭荣正背负着沉甸甸的压力,每一步决策都似在悬崖边上行走,是否继续挥师进发,无疑成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道棘手难题。
七月的秦陇山地,昼夜温差较大,且降水相对较多。杨骏勒住马缰,胯下的乌骓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悬崖边的栈道上踏得稳稳当当。身旁的王审琦按着腰间佩刀,目光扫过下方云雾缭绕的嘉陵江谷,低声道:“杨大人,这路比咱们在开封练的‘绝壁攀’还险——粮车要想从这儿过,怕是得拆了轮子扛着走。”
杨骏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蜀军烽火台,指尖在马鞍上轻轻敲击:“朝臣说‘粮草运输困难’,今日一见,才知不是虚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古人诚不欺我啊!”
他翻身下马,蹲下身捻起一撮土:“秦州一带四月还寒,粮草运到前线,得先过散关、越黄牛岭,栈道窄得只能容一人一马,粮车日行不过二十里——向训将军初战不利,一半是输在‘粮’上。”
二人沿着栈道往威武城方向走,沿途尽是前几日交战的痕迹:折断的马槊插在石缝里,蜀军丢弃的皮甲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几处被火烧过的木栅仍冒着青烟。王审琦踢开一块带箭的盾牌,皱眉道:“蜀军的箭簇是铁制的,比咱们的铜箭更沉,射程也远——方才在黄牛岭下,我见咱们的弩兵射不到蜀军的城头,反倒被他们的箭压得抬不起头。”
杨骏俯身捡起一支蜀军箭簇,掂了掂分量:“蜀地多铁矿,军器监的锻铁手艺比咱们强。但他们的软肋在‘粮’——凤州城的粮草,全靠嘉陵江的漕船运上来,咱们若能断了这条粮道,凤州不攻自破。”
……
夕阳如血,缓缓沉入地平线,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暮色。二人趁着这温柔的黄昏时分,步入了向训的中军大营。营帐之内,烛火轻轻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向训与王景正立身舆图之前,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那幅巨大的舆图,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让他们难以释怀。忽闻帐帘轻响,杨骏的身影映入眼帘,二人连忙迎上前去,神情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期盼。
向训亲手递上一杯热腾腾的茶,茶香袅袅升起,与帐内的气氛交织在一起。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杨大人,你可真是来得恰到好处!如今朝中的催撤之声,已是沸沸扬扬,奏折堆积如山。可咱们好不容易才摸清蜀军的布防脉络,若此刻撤军,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所有的牺牲都将化为乌有?”
言罢,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幅舆图上,眼神中既有无奈,也有坚定。王景亦是神色凝重,默默站在一旁,似乎也在思考着这进退维谷的局面。
杨骏接过茶,目光落在舆图上“威武城”旁的红圈:“向将军,昨日的仗,咱们输在何处?”
“地形!”王景忍不住开口,他指着舆图上的威武城东峡谷,“蜀军在峡谷两侧设了伏,咱们的步兵刚进谷,他们就从山上往下扔滚石,骑兵根本冲不进去。”
杨骏又问:“粮草还能撑多久?”
“最多十日。”负责粮草的参军苦着脸道,“散关那边的粮车,被蜀军的游骑袭扰了三次,丢了两千石粮,还有十几个船夫被掳走了。”
帐内一时沉默,王审琦忽然道:“末将有个主意——咱们的铁骑在平原上能冲垮蜀军,可在山地施展不开。不如挑五百精骑,换上蜀军的服饰,假装是他们的援军,混进凤州城,夜里烧了他们的粮库?”
向训摇头:“蜀军查得严,每个入城的士兵都要验‘腰牌’,混不进去。”
杨骏却眼前一亮,手指在舆图上凤州西侧的“青泥岭”一点:“不必混进城。青泥岭是蜀军漕船的必经之路,那里山高谷深,正好设伏。王将军,你麾下的凤翔军不是有熟悉当地地形的向导吗?让他们带五百锐士,夜里在青泥岭的江面下暗桩,再用床子弩射穿漕船——只要断了凤州的粮,不出半月,蜀军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