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频干扰器的嗡鸣声在走廊里回荡，银色物质如潮水般退去，在墙角蜷缩成一团蠕动的金属胶体。周临川的脸在表面若隐若现，扭曲得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陆沉？”我盯着那个瘦削的背影，喉咙发紧，“你还活着？”
他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团银色物质，手指在干扰器上不断调整频率。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在防毒面具的边沿积成细小的水珠。
秦烽的枪口微微下压，但眼神依旧警惕：“干扰器只能暂时压制它，我们得——”
“我知道。”陆沉打断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样本库最里侧的保险柜，底层有Ntx-9的原型剂，能彻底分解蜂群结构。”
林霜立刻转身冲向里侧实验室，陈默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我盯着陆沉的后颈——那里有一道细长的银色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寄生过又强行剥离的痕迹。
“你也被感染过。”我说。
陆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冷笑：“观察力不错，可惜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干扰器的嗡鸣突然变得不稳定，银色物质猛地一颤，表面泛起密集的波纹。周临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电子杂音般的嗤笑：
“没用的……你们根本不明白……蜂群不是病毒……是进化……”?
天花板突然传来金属变形的刺耳声响，通风管道的接缝处渗出银色的黏液，像活物一样向下蔓延。
“它在适应干扰频率！”陆沉猛地后退一步，“最多三十秒！”
秦烽骂了句脏话，抬枪点射天花板的银色物质，电磁弹炸开的蓝光短暂延缓了它的扩散。
“楚哥！”陈默的声音从实验室深处传来，带着压抑的惊恐，“这里……不太对劲！”
我冲进实验室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整面墙的样本柜玻璃内侧，密密麻麻贴满了人脸。
每张脸都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微笑弧度，眼皮以完全一致的频率眨动。当我的视线扫过时，所有面孔同时转向我，嘴唇开合：
“欢迎回家。”?
林霜正半跪在最里侧的保险柜前，手指悬在密码盘上方微微发抖。柜门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银色丝线，像蛛网般缠住了她的手腕。
“别碰它！”我冲过去拽她，却听到背后传来陆沉变了调的吼声：
“趴下！”
天花板轰然坍塌。
数以万计的银色微粒如暴雨倾泻，在半空中凝聚成无数尖锐的棱刺。我下意识把林霜推到柜子下方，后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三根棱刺贯穿了我的战术背心，其中一根擦着颈动脉划过，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衣领。
秦烽的电磁步枪在近距离炸开刺目的蓝光，陆沉趁机把一个冒着冷气的金属罐扔向银色风暴中心。罐体炸裂的瞬间，淡蓝色的雾状药剂与银色物质接触，发出油炸般的噼啪声。
周临川的尖啸几乎震碎耳膜，所有银色物质疯狂回缩，在实验室中央聚集成一个不断坍缩的金属球体。球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研究员、有安保人员、甚至还有我记忆中五年前就死在初始感染中的同事。
“这是……”林霜的声音在发抖，“它在读取我们的记忆？”
金属球体突然静止。
下一秒，球面浮现出我最熟悉的那个面孔——楚风，我的双胞胎弟弟，在深蓝计划失控当天第一个被银色物质吞噬的人。
“哥哥。”? 它用楚风的声音轻声说，?“你为什么要逃？”
金属球体表面的人脸逐渐清晰，楚风的眼睛——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仿佛只是肌肉被某种程序精准地牵动。
\"你明明可以和我一起进化。\"?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从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共振而出，?\"为什么要抗拒？\"?
我握紧了手中的电磁枪，指节发白。林霜在我身后急促地喘息着，她的手腕上还残留着银色丝线的勒痕，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蓝色光点流动。
\"那不是楚风。\"陆沉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它在模仿你记忆里的他。\"
\"我知道。\"我咬牙，枪口对准金属球体，\"但它的声音……太像了。\"
球体突然颤动，表面的人脸开始扭曲、重组，最终定格成林霜的样子——不，是林雪，那个在最终实验中消失的第七代克隆体。她的银白色瞳孔冰冷而空洞，嘴唇开合：
\"楚医生，你救不了任何人。\"?
林霜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我的皮肤：\"它在干扰我们的神经信号！不要听它的声音！\"
秦烽突然开枪，电磁弹精准命中球体中心，蓝光炸裂的瞬间，球体表面的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痛苦哀嚎。
\"快走！\"陆沉一把拽住我的肩膀，\"Ntx-9只能暂时抑制它，我们必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像液体一样流动起来，银色物质从四面八方涌出，迅速凝结成一道道金属栅栏，将我们困在中央。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地板下的管道，甚至电路板的缝隙中，无数银色微粒汇聚成细流，像活物一般朝我们逼近。
\"它在改造整个实验室的结构……\"陈默的声音颤抖，\"我们被困住了。\"
金属球体重新稳定下来，表面的人脸再次变化——这次，是我自己。
\"你们逃不掉的。\"? 它用我的声音说道，语调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蜂群已经学会了你们的思维模式，你们的恐惧，你们的弱点。\"?
林霜突然推开我，冲向实验台。她的动作快得惊人，仿佛某种本能驱使着她。她抓起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试管，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的手臂。
\"林霜！\"我大喊，但已经晚了。
蓝色液体注入她的血管，皮肤下的光点瞬间暴增，沿着她的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的瞳孔开始泛出银光，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它说得对，\"她转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蜂群学会了我们的思维模式——但它忘了一件事。\"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金属栅栏。
\"人类的思维……是会失控的。\"
下一秒，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疯狂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银色栅栏开始扭曲、崩解，像是被某种更强的信号干扰。金属球体剧烈震颤，表面的人脸一个接一个崩溃，最终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啸——
\"不——！！\"?
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们掀翻在地。当我挣扎着爬起来时，金属球体已经碎裂成无数黯淡的残渣，实验室的墙壁也恢复了正常。
林霜倒在地上，银光从她的皮肤下渐渐褪去。我冲过去抱起她，她的呼吸微弱但平稳。
\"你做了什么？\"我声音发颤。
她虚弱地笑了笑：\"我让它感染了我……然后，我给了它一个病毒。\"
\"什么病毒？\"
\"人类的感情。\"她轻声说，\"混乱、矛盾、不可预测……它承受不了。\"
陆沉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们。他后颈的银色纹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结束了？\"秦烽喘着气问。
陆沉摇头：\"只是这个节点结束了。蜂群还在其他地方进化。\"
我低头看着怀中的林霜，她的瞳孔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走吧，\"我站起身，将她扶稳，\"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实验室外，走廊的尽头透出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