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飞在半空,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成了。
信仰的堤坝一旦决口,就再难挽回。
这些人在接过这碗粥的瞬间,内心深处那个奥丁神的偶像就已经轰然倒塌。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在绝境中给予他们真实 的黑发青年形象。
至于这个形象是神是魔,谁在乎呢?
莫妮卡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阴影在她脚下微微蠕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很快,一锅粥分完了。
领到粥的人蹲在自家门口,狼吞虎咽,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满足的吞咽声。
林一凡放下木勺,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终于敢抬头看他的面孔。
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麻木,多了些复杂的东西,比如感激,比如困惑,比如重燃的微弱生机。
他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活下去,不需要等待谁的考验。”
“能给你们未来的,不是让你们饿死的神。”
“记住今天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示意莫妮卡和女帝离开。
那些刚刚吃饱的民众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身边那两个奇特的(魅魔和镰刀少女)非人存在,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或许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活下去”这三个字,和胃里真实的饱腹感,比过去几十年听到的所有神谕都更加清晰。
女帝飞回林一凡肩头,小声邀功:“主人,怎么样?三天,搞定!”
林一凡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真实的笑意:“干得不错。你的‘布道’…确实别开生面。”
莫妮卡歪着脑袋,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纯粹的困惑。
她看着那些蜷缩在门口、正小心翼翼舔着碗底残粥的居民,像看着一堆被遗弃在路边的、无人认领的宝藏。
她轻轻拽了拽林一凡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影子恶魔特有的、对“归属”的直白理解:
“主人,”她小声嘀咕,仿佛怕惊扰了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场“信仰地震”的灵魂。
“这些人…他们的心防已经垮掉了,就像熟透的果子,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只要您稍微释放一点气息,展现一点点真正的力量,他们一定会跪下来,哭着求着跟您走,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羔羊。”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那片贫民区,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把他们全部带回我们的地狱好不好?
稍微改造一下环境,肯定比这个冰冷破败的神国角落要暖和舒服!
这么多新鲜的、饱含感激的信仰,可是能点燃好多好多盏灵魂灯火的宝贵燃料呢!
就这么扔在这里…太浪费了呀!”
影子在她脚下微微蠕动,似乎也在附和着这种“打包带走”的提议。
跟在林一凡身后的女帝闻言,却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笑。
她优雅地交叠着双腿转过身,狐尾尖儿俏皮地扫过林一凡的手臂。
“哦~我亲爱的莫妮卡,”女帝的声音带着魅魔特有的慵懒和狡黠,“你的想法总是这么直接又可爱。
把羔羊赶回自己的羊圈,固然安全又方便,但是…”
她话锋一转,粉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更为深邃的光芒,“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已经‘醒悟’的羔羊,继续留在别人的羊圈里,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林一凡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掠过那些窃窃私语、眼神复杂的居民。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幅刚刚完成的、绝妙的恶作剧作品。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莫妮卡银白色的头发,手感微凉。
“莫妮卡,”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寓言,“信仰,有时候并不像囤积金币,越多越好。”
“强行带回地狱,他们或许会信仰我,
但那信仰里会掺杂多少恐惧?
多少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那样的信仰,味道会变得苦涩,并不纯粹。”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迷雾,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但让他们留在这里,留在北欧神国的腹地…
让他们每天吃着阿斯加德冰冷的、带着施舍意味的残羹剩饭时,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这碗热粥的滋味;
让他们每晚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时,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我那句‘活下去,不需要等待谁的考验’…”
林一凡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邪异的愉悦。
“那么,他们就不再只是简单的信徒。
他们将成为一颗颗活的‘钉子’,一枚枚埋藏在旧神王国地基下的‘种子’。”
“怀疑会像瘟疫一样,以他们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蔓延。
他们会偷偷对比,会暗自思考。
今天是一碗粥,明天可能是一句抱怨,后天…或许就是一场沉默的抗争。”
“这才是最甜美的‘信仰’啊,莫妮卡。”林一凡轻声总结,眼中闪烁着地狱之主才有的、洞悉人心与玩弄规则的智慧光芒。
“不是收割,而是播种。不是占有,而是腐蚀。
看着他们在这片腐朽的土地上,自发地开出属于我的‘花’…
这难道不比单纯地多几个战战兢兢的信徒,更有趣得多吗?”
莫妮卡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她对于这种复杂的“乐趣”还不太能理解,但她能感受到主人语气中那份强大的自信和愉悦。
她乖巧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主人。让他们…在这里开花。”
女帝笑得花枝乱颤,用只有林一凡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看吧,主人,我就说您最懂这种‘诡计’的美妙之处了~”
林一凡笑而不语,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开始滋生“异端”思想的土地,转身,身影缓缓融入沙海之中。
留下了一锅粥的温暖,一句颠覆性的话语,和无数颗悄然改变的心。
这些,才是他此刻最满意的“战利品”。
一行人向着圆心所在方向飞去,一路上只有单调的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