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热闹散去的治愈室内灯光苍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精神力量使用后特有的微甜气息。
黎愿送走最后一名被安抚过后的战士，轻轻吁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脖颈，感觉太阳穴像是被小锤子一下下敲打着，传来阵阵钝痛。
门被轻轻推开，同样一脸倦容的关晴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瓶军中常见的果味营养液。
这种营养液口感粗糙，甜得发腻，关晴雅刚来时喝一口就皱眉头，根本喝不习惯。
但在这前线磨了半个多月，物资有限，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这点小问题麻烦物资部门，只好硬着头皮喝。
喝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甚至能从中汲取到一点虚假的回甘来安慰疲惫的神经。
她默不作声地递了一瓶给黎愿，然后蔫哒哒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粘稠的液体。
实在是太累了，极度的疲惫让她们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空气中只剩下偶尔的啜饮声。
一瓶营养液下肚，胃里有了点暖意，关晴雅似乎缓过来一些。
她转过头，看着黎愿依旧微蹙的眉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了口。
“阿黎……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黎愿侧过头，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你……能不能给我一块你灌注过的精神力水晶？”关晴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黎愿握着营养液瓶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和不解。
经历过丽娜那件事后，“精神力水晶”这几个字几乎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疙瘩，带着不小的阴影。
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关晴雅看出她的迟疑，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解释。
“我想……试试看。像丽娜那样。”
她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种执拗的决心。
“我想净化我的精神图景，提升治愈效率。这样……就能帮到更多的战士。”
说完，她有些忐忑地看着黎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营养液的瓶子。
她知道这个请求可能会勾起黎愿那些不好的回忆，因此，来之前就已经纠结了很久，生怕给她增添负担。
黎愿果然沉默了。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治愈室里只剩下钟表轻微的滴答声。
就在关晴雅几乎要忍不住开口说算了的时候，黎愿轻轻点了点头。
“好。”
两人回到黎愿的私人休息舱。
黎愿在自己的储物柜里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柔软的绒布，上面躺着几块颜色、形状各异的晶石，内部都隐约流动着温润的光泽。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最终挑出其中一块通体莹白、内部光晕最为浓郁平稳的水晶，递给了关晴雅。
关晴雅一脸郑重地双手接过，那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不过这笑意很快又消散了。
她轻声叮嘱，语气严肃，带着明显的关心和担忧。
“晴雅，你要想清楚。我的精神力储存在里面后，某种程度上就脱离了我的控制。净化过程是它自发的，虽然理论上……对精神图景有益无害，但脑域的事情，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她看着关晴雅的眼睛，认真建议道。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做，最好……最好在有专业医疗团队监护的情况下进行。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应对。”
关晴雅用力点了点头，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我明白。我已经联系好了，我们拉文星系最好的医疗团队明天就能到前线基地，他们会全程监护。”
关晴雅的行动力惊人。
医疗团队抵达的当天下午，一切准备就绪。
在布满监测仪器的临时医疗室内，关晴雅深吸一口气，看了黎愿一眼，得到她鼓励的眼神后，毅然用特制的小锤敲碎了那块莹白的水晶。
霎时间，一股精纯而温暖的能量流被释放，迅速没入了她的眉心。
她身体微微一颤，眼神瞬间失去焦距，随即软软地向后倒去，被等候在一旁的医护人员稳稳接住，安置在病床上。
和当初的丽娜如出一辙。
黎愿走到床边，看着她昏迷中依旧微微蹙着的眉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伸出手，轻轻拂开关晴雅额前几缕微微凌乱的发丝，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下细微的能量波动。
她知道，关晴雅这么急切地想要变强，甚至不惜冒风险，不仅仅是为了救治更多的战士，更深层的原因，是想在即将到来的、注定惨烈的最终战役中，能多帮她分担一些。
她有些恍惚。
这个女孩，虽然相识时间并不长，却意外的对她掏心掏肺，总是用最赤诚的方式，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身边，默默支持她。
黎愿在床边站了许久，正想帮关晴雅把一缕压在了枕头下的头发理顺时，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边角。
她轻轻抽出来，是一个素白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干净利落地写着两个字：打开。
她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捏着信封，迟疑片刻，缓缓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是关晴雅清秀却有力的字迹，寥寥数语：
“如果此程有任何意外，皆因我自身体质与选择所致，与黎愿及其力量无任何关联。任何人不得借此对她进行任何形式的指责或追究。此证。”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语句，只有最直接、最坚定的撇清和保护。
黎愿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颤抖，鼻腔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意。
她看着床上关晴雅安静的睡颜，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胀得发疼。
这个傲娇热烈，心思却意外细腻的女孩，在决定冒险之前，竟然偷偷留下了这样一封信，只是为了不让她再次陷入可能的非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