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军校大一的学习生涯就这样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画上了句号。
寒假来临。
在返回纽曼星系的军舰上,黎愿有些许的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年了。
她坐在观景舱的悬浮座椅上,额头轻轻抵着冰凉的复合玻璃。
窗外是泼墨般的深空,星云像被被打翻的颜料,缓缓旋转、流淌。
空气里只有星舰引擎平稳的低鸣,像某种巨兽在沉睡中呼吸。
直到一股暖意贴近身侧。
“在想什么?”
萧祁的声音擦过耳际,比平常低沉,似乎生怕惊扰了她。
黎愿没回头,唇角却微微弯起来。
“在想……那些光。”
她抬起手指,指尖虚虚点着窗外一道划过的流星。
“好多星星已经死了,我们现在看见的,是它们很久以前发出的、刚刚抵达的光芒。”
萧祁顺着他的指尖望向无垠的黑暗,那里缀着钻石般的星辰,像是面前女孩那双晶亮莹润的双眸。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女孩柔软的发顶。
“所以,阿黎第一次和我一起坐上星舰的时候,也是在想这些吗?“
他想起将黎愿从废星上带回时,她那副双眸发光,看什么都新奇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黎愿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柔软触感,将视线从远处的星云团上收回。
她仰起头,看着萧祁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的下颌,有意逗逗他。
“那个时候啊……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萧祁一怔,垂眸看着她,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神却变得深了些。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黎愿莫名有些害羞,僵硬地扯开了话题。
“咳……你们也真是的,我就回趟家而已,你们全都跟来了,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萧祁轻笑一声,收紧了环抱她的手臂。
“上次军舰遇袭的事情,把他们吓坏了,说什么都要跟过来。”
“而且,护送自己的妻主回家,天经地义。”
“妻主”两字被萧祁说得格外缱绻,黎愿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萧祁爱极了她这幅明明害羞得要命,却强装镇定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在那红透的耳垂上落下细密的吻。
黎愿被亲得晕晕乎乎,却骤然感受到后腰处被硌得生疼,赶忙红着脸挣脱了萧祁的怀抱。
她可不想在联邦调派来的军舰上……
萧祁愣了一瞬,脸上浮现一抹了然的笑,深呼吸片刻,强行让兴奋的小小祁恢复平静。
几天后,在素了许久的几人的期待下,军舰抵达了纽曼星系。
黎愿带着自己的婚约者们,浩浩荡荡回到了黎家宅邸。
向来冷清的大庄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对此,一向喜欢清净的黎从阁颇为头疼。
家里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且精力旺盛的青年,莫名让他感觉这个家突然变成了黎愿的后宫大院。
昨天里维纶非要亲手给黎愿做甜品,结果炸了个厨房。
前天伊莱想给黎愿采花,结果去了花房把黎从阁精心养护了数年的稀有品种薅光。
大前天是漓阳夜晚偷溜进黎愿的房间,结果被已经溜进去的萧祁逮个正着,两人惊天动地地打了一架,把家里的佣人吓得够呛。
勉强还算稳重的只有查希尔、伊森和路易三人,不过也只是相对其他人稳重一些……
总之,短短几天,黎从阁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好在这种可怕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
众人在这里陪了黎愿一个星期后,实在是被家里催得厉害,不得不陆陆续续离开了纽曼星系,回去清点整理各自的名下资产,到时,统一汇到黎愿名下。
这是婚前的必要流程。
虽然黎愿暂时年幼,距离正式婚礼还早,但各家都希望早早的表态,彰显诚意。
就连漓阳也匆匆赶去了暗星,说是这么些年在暗星攒下了些金库,要回去整理一波,整理完再回来陪她。
看着重新回归了冷清的黎家宅邸,黎愿知道自己差不多该行动了。
夜色浓稠,窗外庭院寂静无声,只有黎从阁的书房门缝下漏出一线朦胧的光。
黎愿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凉。
她抬手,指节扣在厚实的实木门板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叩,叩”两声。
里面静默了片刻,才传来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进。”
黎愿推开门。书房里弥漫着旧书和冷冽松香的气息。
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黎从阁正埋首于文件之中,侧脸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轮廓分明,却也格外疏离。
察觉到来人是黎愿,他抬起头,缓声问道:“什么事?”
她没有像往常那般软声唤他“哥哥”,而是径直走到书桌前,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脸上。
黎从阁似有所觉,看清她神情时,握着钢笔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她脸上没有了平日那种刻意维持的,软糯依赖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然。
那双总是盛着朦胧水光的眼睛,此刻清凉地像是淬了冰,莫名令他心中一颤。
“系统消失了很久,为什么?”
黎愿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凝视着她,仿佛没听见,又仿佛早已料到。
“我穿越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黎愿向前微倾身体,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逼近他。
“巧合?意外?还是……别的什么?”
书房里只剩下她清冷的声音和两人之间几乎凝滞的空气。
黎从阁依旧沉默,那双与漓阳相似的金眸里,读不出任何情绪。
“为什么我怕总能‘碰巧’遇见那些星兽?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无数次呢?”
她的语气开始染上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激动,尽管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还有我的精神体……为什么它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它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底,日夜啃噬。
那个曾经引导她、算计她,却也偶尔与她插科打诨的系统毫无征兆的沉寂了,仿佛从没存在过。
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名义上的哥哥,这个系统指定的,神秘、冷漠、似乎在掌控一切的人,是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人。
黎愿紧紧盯着他,试图从那完美无缺的冰冷面具上找到一丝裂缝一丝动摇。
可他只是看着她,连姿势都不曾变一下,只有台灯投下的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微的光影,明灭不定。
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将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指尖的钢笔微动,似乎准备继续之前的工作。
仿佛黎愿之前那一连串石破天惊的质问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就散了。
这种无声的拒绝,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令她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