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黄试验了几次，发现其实他并不用参与制作特供版的重楼辟毒散的全过程，只要最后药粉混合的步骤由他亲手操刀便可以了。确定了这一点，顿时让其轻松了不少，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差不多子时刚过，张黄将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还有叶非凡他们几个都给拖到医馆里充当劳力。
他抱着一个大药缸，一边搅拌，一边指挥。
“瞎子陈！”他嘶声唤那个目不能视的跛脚少年，之前喋血十三鹰的一员，“手伸进药箩！摸到刺扎舌根的发烫叶子，就是重楼！”
少年把脸埋进箩筐，溃烂的眼眶抵着草叶。当指尖触到那片灼如烙铁的锯齿叶时，枯唇竟绽出笑：“是它！像摸到灶膛里烧红的铁！”
医馆中央架着口巨锅，此刻正持续发热，将草药烘干。柳大米踮着赤脚站在锅沿，他抱紧一摞草药，任凭坚硬的枝桠都戳到肉里了也不松手，心中默念：“要等锅边微微泛红...青烟飘出三寸才能下草药！”
药柜前，传来石杵的韵律，小酒领着叶非凡几个在那捣药，叮叮咚咚 的声音听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多吵。
张黄左右观望，没有发现那个记忆中的莽壮身影，便大喊：“李莫名！那个傻大个去哪了？是不是躲在后院偷懒？”
叶非凡抢先说道：“张大哥，你刚才不是说药材快见底了，让莫名哥去大同商会调货去了吗？应该没这么早回来。”
“真是忙忘了。”张黄盯着叶非凡看了会，问道：“对了，督武司的衙门认得不？”
叶非凡点点头。
张黄丢给他一个玉牌牌，正是之前要来的督武司腰牌，并吩咐道：“你去趟督武司，出示腰牌便不会有人会难为你。找一个叫于辰的人，那家伙一副总想着如何算计人的样子，很是好认！”
“见到了人，告诉他我找到了可解全城虫毒的方法。就说咱家试新方缺三百斤上好的重楼，请府库‘暂借’......记牢了，可千万别多嘴提还的事情！”
“知道了。”
叶非凡走了没多久，李莫名便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十车各色药材，以及十几个小伙子。
李莫名一边擦汗，一边解释：“大同商会的孙管事知道了事情的原由，便当即从最近的仓库调了十车草药。还特地嘱咐了，要是不够的话，直接和门房知会一声便有人送货上门。”
他又指了指身后那群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的青年：“孙管事还借了些帮手，听说都是些大药铺制药方面的好手，供我们差遣！”
张黄有些诧异，他倒是没想到那位孙管事会如此帮忙。照道理说，大同商会的管事自然不会缺少自保的手段，这次危机绝对伤不到她半分。
而且大同商会掌握商道，扬州城即便出现大规模伤亡，后续依旧要依靠他们重建商业体系。
基本可以说处在不败的位置。
难道是良心发现，心系天下？张黄觉得不太可能，无奸不商的道理可不是老祖宗闲的没事瞎吹牛吹出来的。
再加上一介女流要想在这世上站稳脚跟，绝对身怀不得了的本事。
张黄没有细琢磨这个问题，时间有限，赶着制药都来不及，还管得了对方出于什么目的？
既然孙管事出了人手，不管其意欲为何，总是帮了大忙的，事后必须道谢。
要说这帮人还真不愧是处理药材的好手，根本不是育婴堂的孩子能比的。一个个手中动作飞快，仿佛手指轻轻一抚，草药上最有用的部位便应声脱落，速度比之快了何止百倍。
紫苏叶抛向半空，竹刀追着叶脉游走，落地时已分解成叶肉、叶筋、叶脉三堆；未去刺的苍耳子滚过刀锋，出来时硬刺插在软木上排成八卦阵，果仁滴溜溜滚进石磨。
之前帮忙的那些孩子，都看傻了，没想到各行各业只要做到顶尖，就像是练过功夫一般，这可不是书上一句简简单单的“唯手熟而”能解释的。
“愣着作甚？”张黄提醒道：“还不去给几位师傅打下手！”
有着这些高手的帮忙，重楼辟毒散的制造进度突飞猛进，即便如此，需要制作满足全城解毒的量，依旧用了一天半的时间。
此刻张黄和于辰，看着眼前十几个大缸的重楼辟毒散，既高兴又烦恼，心情极为复杂。
高兴的是加上之前督武司挨家挨户各大丹药铺搜刮的解毒丹，眼前解药的总量应该能覆盖整个扬州城的人口。
烦恼的是，虽然解药有了，如何分发到每一个人身上是个难题。
张黄见于辰表情严肃，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听说督武使，用自己的血，制作解药？没想到那老头还挺狠得下心的嘛，现在他人如何。”
“公孙大人没事，无非是精血损耗过多，多少会影响点修为，不过听说修养个吧月应该还能恢复。元婴修士的纯阳之血倒是可以缓解毒发，只是数量依旧不足，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来不及了。”于辰碾着手里的药粉苦笑，“从城东到城西，轻装快马也得半日...更何况是带着这些药粉。若是再多个一天时间，或许出动所有朝廷衙门的差役，按户册该分三十六路发放，可能还能安排的过来。”
突然院墙突然被撞得咚咚响，隔壁小酒扒着墙头扔来串火罐：“用这个！把药散灌进火罐，让各家带着炭炉来领！领了当场蒸出药雾吸进去！也有药效的，一次药雾可以同时管四五个人。”
于辰依旧面无表情，不过从声音中还是能听出一丝失望：“七旬以上、六岁以下的都要接近三十万人！哪能自己来？总之还是太晚了，不管如何还是要动起来，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只是不知道过了明日这硕大的扬州城会死多少人！”
张黄一把将所有药粉收入储物袋，拍了拍于辰的肩膀：“阴沟蛇，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是你的风格！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对策。”
“对策？你确定？说来听听。”
张黄指了指天笃定地说：“上天有灵，自然是见不得苍生受此无妄之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