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放下酒碗,正色道:“师父,那不一样,那三位妖圣当时都已被轩辕青峰、北冥羽他们联手重创,实力十不存一。
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利用了功法的特殊性,若他们处于巅峰状态,我连一个都打不过。”
他回想起在天魔教面对真正武圣时的恐怖压力,心中那份因为战绩而产生的些许自得早已荡然无存。
李青峰看着苏铭眼中那份清醒和沉淀,满意地点点头:“胜不骄,败不馁。好!不愧是我李青峰的徒弟!
不过,你小子这次回来,恐怕不是单纯来看望为师这么简单吧?
到底有什么事?需要为师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铭沉吟了一下,决定直言:“师父,我要去一趟冰魄谷。”
“冰魄谷?”
李青峰喝酒的动作瞬间停住,眉头紧锁,放下酒碗,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小子疯了?
自从你当年大闹冰魄谷,强行把月婵那丫头带出来,冰魄谷上下可是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现任谷主更是放出话来,见你一次杀一次!
你现在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那里可是他们的老巢,高手如云!”
“我知道很危险。”苏铭眼神坚定:“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看着苏铭眼中的决然,李青峰知道劝不动他。
他叹了口气,重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说起冰魄谷…关于月婵那丫头当年的事,其实…后来还牵扯出一些隐秘。
你可知道,她师父,也就是前任谷主寒玉尊者,为何要那般陷害她?”
苏铭眼神一凝:“为什么?”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
李青峰放下酒碗,眼中带着一丝复杂和唏嘘:“月婵被你救出,加入镇魔殿后,关于她受陷害的真相,就被有心人(实则是轩辕婧雯暗中推动)在冰魄谷内部捅了出来。
寒玉尊者身败名裂,谷主之位被剥夺,还被囚禁在冰狱之中。”
“不过…”
李青峰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对她来说,或许…这结局也算是一种解脱,甚至是她所求的归宿。”
“解脱?归宿?”苏铭不解。
“因为她的女儿。”
李青峰沉声道,“月婵有个师妹,叫寒璃,是寒玉尊者的亲生女儿。
那孩子…天生患有一种罕见的寒髓绝脉,活不过二十岁。
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就是成为冰魄谷的圣女,进入祖地核心,接受完整的【玄冰圣心】传承,以圣心之力重塑经脉,压制甚至根除寒髓!”
“所以…为了她的女儿能活下去…”苏铭瞬间明白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没错。”
李青峰点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寒玉尊者只有这一个女儿,视若性命,而当时的圣女之位,几乎板上钉钉是月婵的。
月婵无论是天赋、修为还是品性,都远超寒璃。寒玉尊者深知,若按正常途径,她的女儿毫无希望。
所以…她铤而走险,设计陷害月婵,污其清白,剥夺其圣女之位。
然后利用她的权势和影响力,强行将自己的女儿寒璃推上了圣女之位,送入祖地接受了传承…寒璃也因此活了下来。”
苏铭沉默了,握着酒碗的手指微微用力。真相竟是如此…为了救女儿,一个母亲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这份母爱,沉重得令人窒息。
“那…寒璃和月婵的关系如何?”苏铭问道。
“情同姐妹!”
李青峰叹息道:“寒璃那孩子,心地纯善,对月婵这个师姐是真心敬爱。
当她后来得知,自己活命的机会,竟是母亲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牺牲了待她如亲妹妹般的师姐换来的…
她几乎崩溃了!曾数次想要自尽以谢罪!
一年前,她偷偷跑出冰魄谷,来到镇魔殿,想当面请求月婵的原谅…不过,被殿主拦下了,没有让她们见面。”
“为什么不让她们见面?”苏铭皱眉。
“殿主有她的考量。”
李青峰解释道:“一方面,当时寒璃情绪极度不稳定,见面未必是好事。
另一方面…殿主或许认为,这份沉重的愧疚和无法弥补的伤害,见面只会让双方更加痛苦。
不如…让时间慢慢抚平一些。后来听说,是月婵隔着门,对寒璃说了几句话,大致是让她好好活着,不必背负母亲的罪孽,她们之间的情谊不变…这才劝住了寒璃,让她回去了。”
苏铭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碗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化不开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慨。
他放下碗,声音低沉:“原来如此…这就是…人性的复杂,没有纯粹的黑白,只有被命运捉弄的无奈和挣扎。”
李青峰也默然,给自己和苏铭重新倒满酒:“是啊…寒玉可恨,却也…可怜。
月婵无辜受难,寒璃无辜背负…唉,都是命数弄人。
喝酒!不想这些糟心事了!跟师父说说,你这几年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听说你不仅当了爹,还差点把天都给捅破了?”
苏铭甩开那些沉重的思绪,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他知道师父是想转移话题,让他放松。
他也乐得如此,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自己离开北境后的经历:如何在天骄赛扬名、如何涅盘重生、如何与父母和解、如何在天魔教“认祖归宗”的惊险隐去了罗天巨兽的核心秘密)、以及…苏家那场让他“名震天下”的提亲大典。
李青峰听得时而拍案叫绝,时而目瞪口呆,时而捧腹大笑,特别是听到苏铭被爷爷一次性提亲十几个红颜知己时,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青峰拍着苏铭的肩膀:“好小子!比你师父我当年强多了!
就是这后院…啧啧,以后够你喝一壶的!哈哈哈哈!”
师徒二人就在这北境前线冰冷的石屋内,围着火炉,喝着烈酒,谈天说地,笑声不断。
炉火映照着两张同样坚毅却带着不同风霜的脸庞,温暖驱散了门外的严寒,仿佛回到了当年苏铭初入镇魔殿、在李青峰门下学艺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石屋的门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却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
李青峰和苏铭的笑声同时停住。李青峰看向苏铭,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找你的来了。”
苏铭起身,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厚重的石门。
门外,清冷的月光下,一道熟悉的倩影静静伫立。
她依旧是一身冰蓝色的宫装,怀抱冰魄剑,容颜清丽绝伦,气质如万载寒冰。正是接到苏铭传讯后,日夜兼程赶来的冷月婵。
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
她看着门内那张日夜思念、如今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和温暖笑意的脸庞,清冷的眸子深处,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苏铭。”
她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清脆依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波动。
苏铭看着她,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侧身让开:“月婵,你来了,进来吧,师父也在。”
冷月婵的目光越过苏铭,看到屋内含笑看着她的李青峰,微微颔首致意:“李长老。”
随即,她迈步走进了这间充满酒香和温暖气息的石屋。
冷月婵步入温暖的石屋,冰魄剑抱在怀中,如同一尊精致的冰雕美人。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正带着促狭笑意看戏的李青峰,最后定格在苏铭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跑得倒是挺快。”
冷月婵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北境的寒风,听不出喜怒:“听说去了天魔教,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又马不停蹄地跑来了这苦寒之地。”
她的话语看似陈述,但苏铭和李青峰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在谴责他之前在苏家传位大典上,被爷爷苏武“乱点鸳鸯谱”后,自己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行为!
留下她们一群女子面对那尴尬又轰动的局面。
苏铭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带着一丝真诚的歉意:“嘿嘿,月婵,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
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爷爷他老人家能玩这么大一出!”
他挠了挠头,赶紧转移话题,试图用正事化解尴尬:“你也知道,这些年我最大的执念就是找回师父的残躯。
在天魔教得到线索,我哪敢耽搁?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
结果…唉,不仅没找到,还捅了个大篓子,差点把命搭进去。
这不,按照最后得到的线索,只能跑到这儿来了。”
他语气带着后怕和无奈。
冷月婵漂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明知故问,语气依旧清冷,但抱着剑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些。
“我要去冰魄谷。”
苏铭看着她,眼神变得认真而坚定:“需要你给点建议,你对那里最熟悉。”
“冰魄谷?”
冷月婵清冷的眸子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冰锥刺向苏铭,周身寒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石屋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你去冰魄谷干什么?”
“有重要的事情,非去不可。”
苏铭没有直接说出寻找云瑶残躯的核心秘密,但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
“冰魄谷?”
冷月婵移开目光,看向炉火中跳跃的火焰,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和漠然:“没什么建议。那个地方…我不想再提。”
显然,冰魄谷承载了她太多痛苦的回忆,背叛、污蔑、失去圣女之位…即使事情过去,伤疤犹在。
苏铭看着冷月婵侧脸那紧绷的线条和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楚,心中一软,放柔了声音,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月婵…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指的是自己之前的“跑路”行为。
冷月婵猛地转回头,清冷的眸子直视苏铭,里面似乎有冰焰在跳动,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让苏铭心惊肉跳的“理智”:“我没生气。”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爷爷提亲之后,我们几个…都同意了,我是你未来的妻子,给你生什么气?”
“都…都同意了?”苏铭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张,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猜到她们对自己有情,但真听到冷月婵亲口说出“都同意了”,这冲击力还是有点大。
特别是想到连义妹陈清瑶都被爷爷“打包”送了进去,他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充满了无奈和一丝愧疚(对清瑶)。
早知道…当初真不该跑那么快,至少先把清瑶的事情处理好…
“不然呢?”
冷月婵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认命:“不同意有什么办法?你爷爷苏武前辈,当着罗天界各大势力的面,把聘礼都拍桌上了。
我们不接受,难道当场拒婚,打苏家和你的脸吗?”
她的话揭示了她们当时面临的巨大压力——不仅仅是感情,更涉及家族、势力之间的颜面和关系。
她们的选择,是情势所迫,也是情意所归。
苏铭听出了她平静话语下的委屈和一丝怨气,更加愧疚了:“月婵…”
冷月婵似乎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她摆了摆手,重新将话题拉回冰魄谷:“对于冰魄谷,我真没什么特别的建议。”
她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客观,如同在分析一个与己无关的地方:
“以你现在的身份——苏家家主、半圣修为、还有你那些…显赫的背景(指东西二宫)。
你就算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只要不主动攻击,冰魄谷的守卫长老也没那个胆子拦你。
他们甚至可能把你当贵客迎进去,探探你的来意。”
她分析得很冷静。
“如果你想低调,凭你的修为和手段,偷偷摸摸潜进去,只要不触动最核心的几处禁制阵法,那些寻常的巡逻弟子和长老,也根本发现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