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桌案上，摆放了不少的瓷碗。
每个碗中都装着各色的颜料。
每种颜色，都从深到浅装了好几个碗。
阳石手持特制的刷子，专注的在每张纸上涂抹颜色。
窗口处，放着数张正在晾晒的纸张。
一旁的宫女轻手轻脚的将已晾干的纸张收起，放到了阳石的桌案上。
看着晾晒干的纸张，阳石眉头微蹙。
她放下了毛笔，拿过纸张细细摸索着，眉头越皱越紧。
晾干之后的纸张，颜色稍微变的淡了些，并未完全消退。
只是这涂抹过染料的纸张，失去了原本细腻光滑，变得异常粗糙。
甚至还有些脆。
阳石感觉，自己如果再用些力，只怕都能将这纸揉碎了。
看来这次染色是失败了，阳石心中多了几分挫败、焦虑。
她看向候在一旁的宫女，“瑶瑶来了吗？”
宫女恭声回道：“回禀殿下，宁平殿下还未来少府。”
阳石也没有心思在这里空等，放下手中的纸张，便急匆匆赶往工坊。
她今日一到少府，便传唤了东织室的工匠，仔细询问了染布的法子。
只是这法子显然不适合染纸。
布匹可以整个浸泡在染料之中，但这纸可没办法在水中长时间浸泡。
但若浸泡的时间的不够，又如何染的了颜色？
脚下步伐不停，阳石很快便到了工坊。
所有的工匠忙忙碌碌，阳石没有丝毫停歇，直接来到了工坊的深处。
里面有着数个池子，几十位工匠有条不紊的造着纸。
不说那最廉价的纸张，就是那矾雪锦书纸如今也是长安城的紧俏货。
阳石双目扫过每一个池子，最后落到了最后一个池子。
数位工匠正用细竹篾从池中捞出已经成型的纸张。
阳石心中有了决断，几步便走到了少府令跟前。
“纸可都够了？”
少府令正忙着清点纸张，突然听到问询，他有些不满的抬起头。
看清是阳石，他脸色猛的一变，所有不耐全部消失，急忙行了一礼，恭声回答。
“殿下，朝中大人预定的矾雪锦书纸已全部备齐，富商预定的才刚开始做。”
“普通百姓用的纸张倒是足够的。”
阳石颔首，“那便先缓一缓，矾雪锦书纸你明日再弄，这池子今日我另有用处。”
“殿下，这、这......”少府令面露惊惶之色，这交货时间可都定好了。
若是到了那天，他交不出纸，影响最大的便是国库啊。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可以优哉游哉的造纸。
但因宁平殿下心血来潮的点子，整个工坊都配合着造新纸。
好不容易这新纸弄完了，他可得抓紧时间造纸了。
阳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矾雪锦书纸如此珍贵，材料难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少府令一愣，瞬间领悟了阳石的意思，脸上的惊惶消失大半。
他忙对着阳石行了一礼，“殿下，容臣先行告退了。”
阳石颔首。
得到准许的少府令，立刻步履匆匆的往宫外而去。
矾雪锦书纸数量有限，该如何分配售卖，还得桑弘羊大人拿主意。
少府令走后，阳石立刻让工匠在最后一个池子中添加了不少的染料。
纸张无法泡水，那她便在纸张成型之际便加入染料。
这样总能给纸张上染上颜色吧？
阳石正为这染纸焦头烂额，霍瑶也随着霍光来到了少府。
看到阳石留下的纸张的，霍瑶便猜到，阳石定然是去了工坊。
她转身看向霍光，“次兄，那我先去寻阳石姐姐了！”
霍光浅笑着点头，“好，莫忘了时辰，早些回来。”
“好！次兄！”
小女童的嗓音刚落下，人便消失在了门口。
霍光无奈苦笑，这小丫头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急。
他坐回了桌案前，掏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人体脉络图。
昨夜歇在宫中，人多嘴杂，他没有机会、亦不敢和阿兄说这事。
等今日回到家中，定要和阿兄好好说一说这人体脉络图。
必须得搞清楚，瑶瑶这人体脉络图有多准。
“阳石姐姐！”
一听到这声音，阳石顿时舒展了眉目。
她抬起眼，便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一上午的小女童。
她扬起了笑，立刻上前牵起了霍瑶的手。
“你总算是来了。”
“瑶瑶，染布的法子根本不适合染纸......”
絮絮叨叨间，阳石牵着霍瑶来到了池子边。
“让他们在这里加入了染料，是我想到的唯一法子。”
看着满池子的红色，霍瑶目瞪口呆。
“阳石姐姐，你告诉我，你这是往里面倒了多少的染料？”
阳石无奈，“准备好的染料几乎全部倒进去了......”
霍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这纸一张纸可不能卖十两金，起码得要二十金。”
阳石挑眉，“翻了一倍，还会有人愿意买吗？”
霍瑶双手一摊，“若是我，是绝对不会买。”
“我是有钱，但不代表我愿意做韭菜啊！”
阳石讪讪的闭上嘴。
瑶瑶说的话，她听不懂，但话中含义她听明白了。
其实这样染纸有多奢侈，她也已经料到了。
如今汉庭读书人并不多，能用的起矾雪锦书纸的也是少数。
而这一池子的染料，也只能染一个颜色。
而这想将染料全部用完，染出的纸，只怕得要卖上好几年。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纸还能用吗？
霍瑶翻看着一旁准备晾晒的纸张，这些纸张便是染过色的纸。
她看了看那些纸，又望了望矾雪锦书纸。
凝眉细想了片刻，看向阳石。
“既然不能直接放入水中染色，不如我们隔空染色？”
阳石一愣，“隔空染色？”
既是隔空，那又该如何染色？
霍瑶正想详细说说，便瞧见春陀快步走向她们。
春陀一向笑容满面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肃穆。
行过礼，他隐晦的打量了阳石一番，才缓缓开了口。
“殿下，陛下宣你即可前往宣室殿。”
阳石一惊，春陀如此严肃的样子，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尽管心中忐忑不安，但阳石也只在最初流露些许情绪。
她缓缓起身，微微颔首，神色间是汉庭公主独有的矜傲。
“你在前面带路，瑶瑶，我去去就回。”
霍瑶点点头，看着阳石的背影，直觉告诉她，便宜爹这次找阳石，应该不是坏事。
宣室殿中，刘彻神色平静无波的翻看书册，看不出丝毫异样。
刘据正执笔书写着什么，见到阳石，他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便重新埋首案牍之间。
阳石心慢慢提起，面上恭敬依旧，“父皇。”
刘彻放下手中书册，看向端庄行礼的三女儿，直截了当。
“阳石，你的婚事推迟几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