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轩回头看了一眼把顾谨诚和裴秀兰带走的警车，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就变得坚定。
爸爸和奶奶都被警察带走了，他要是跟着他们，也会被带进警局。
虽然顾明轩年纪小，可他也知道，要进警局的，一定是做了错事的人，他才不和做了错事的人在一起，他才不要被警察叔叔抓走。
想到这里，顾明轩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温映雪，“妈妈，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
顾明轩抬头看向温映雪，那双和温映雪相似的乌溜溜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十分引人心疼。
然而温映雪却知道，这是顾明轩惯用的手段，小孩子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种方法，在他们刚出生不久讨奶喝的时候就已经屡试不爽了。
可惜温映雪现在已经不会上当了。
她的眼神仍然是冷冰冰的，正在想着要如何安排顾明轩接下来的生活。
但是顾明轩观察温映雪的神色，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肯原谅他。
如果妈妈不原谅他，他就不能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只能继续和奶奶、爸爸生活在一起，继续捡垃圾、住桥洞，晚上大风呼呼地刮，蚊虫鼠蛇咬他的身体，还有其他乞丐和他们抢地盘。
这样的日子，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过了。
他想和妈妈在一起，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就算最差的日子，妈妈也会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妈妈就算是给他吃方便面，也会把方便面煮得很美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知道。
妈妈会在最大程度上给他最好的生活。
顾明轩小小的脑袋里，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这才知道，妈妈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可他却放弃了妈妈……
顾明轩越想越难过，想起之前自己对妈妈做的事，故意在妈妈面前说，想要小姨做自己的妈妈，让妈妈偷偷抹眼泪；因为奶奶和爸爸不喜欢妈妈，他为了讨奶奶和爸爸开心，故意在他们面前说妈妈坏话；还为了让妈妈离婚，故意在她手臂上泼腐蚀剂，导致妈妈受伤，好几个月才好……
想到这些，顾明轩又慌又害怕，忽然发觉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顾明轩站在温映雪面前，乖巧地看着她。
温映雪没有说话，宋郁也不说话，他知道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他不能介入。
但不管温映雪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就算温映雪想带顾明轩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也同意。
只要顾明轩不再惹温映雪生气，不再伤害她，他就把顾明轩视如己出。
等了半天，顾明轩没有等到温映雪的回应，心中害怕到了极点。
他刚刚远远地都看到了，妈妈的肚子里是又有一个小宝宝了。
妈妈一直都护着肚子里的小宝宝，对小宝宝很爱护，他刚才看到的时候，心里就像吃了柠檬一样酸。
顾明轩不由得想，他以前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是不是也是这样爱护他的？
可他不知道以前妈妈是如何爱护他的，他只知道，妈妈会再生一个更可爱、更乖的孩子，以后，她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想到温映雪要再生一个孩子来取代他，顾明轩心中涌上一股极大的恐慌，连忙讨好温映雪，“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以前，他以为妈妈只会有他一个孩子，所以无论如何，妈妈也会宠着他，可是他现在明白了，他对妈妈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不要妈妈，那妈妈也不会要他了，妈妈可以再生一个更乖的孩子。
想到这些，顾明轩的心里就一抽一抽的，又疼又害怕，见温映雪始终不说话，他竟吓得直接在她面前跪下了。
“妈妈，我错了！”
一个还没满五岁的孩子，竟然给她跪下了。
温映雪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心中微惊。
她虽然还没有原谅顾明轩，但她也没打算故意以此来要挟顾明轩和她认错。
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但他们也未必会知道真正的对错。
他之前之所以不愿意跟着她，如今又回来要认她这个妈妈，都只不过是生物本能的趋利避害行为而已。
以前她也有错。
如果不是她太懦弱，在爱情和婚姻当中失去自我，也不会被儿子看不起，成为趋利避害当中的那个“害”。
见到顾明轩跪下，宋郁震惊不已，他无措地看向温映雪，小声问，“老婆，要不我们……”
他宋家也不是缺钱的人家，养一个小孩还是养得起的，但他不知道温映雪是什么想法，担心自己会影响温映雪的决定，所以话说到一半，还是闭嘴了。
察觉到宋郁有话要说，温映雪转过身来看着他，问他道：“老公，如果我想留下他，你会介意吗？”
听到温映雪的话，顾明轩下意识地就觉得有希望了，而且他还从温映雪的话里听出来，他能不能留下，有可能就是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决定的。
说明面前这个男人对妈妈来说很重要，只要他说不，妈妈很可能就不会要他了。
这样想着，顾明轩又含着泪看向宋郁。
他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听其他小朋友说过，妈妈离婚之后再嫁的男人，是继父，每个继父都很讨厌妈妈之前的孩子。
顾明轩担心极了，他直直地看着宋郁，希望宋郁能替他说点好话。
顾明轩心想，只要他能留下他，他就不觉得他是坏男人了。
“顾明轩，你先起来，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宋郁被顾明轩那双和温映雪极为相似的眼睛看得很心虚，好像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连忙弯下腰把他拉起来。
“叔叔……”顾明轩哀求宋郁。
看到顾明轩态度软化，宋郁的心里不是滋味。
这孩子之前看到他就翻白眼，而现在肯这么对他说话，说明他是实在受不了苦了。
小小的孩子，竟然已经学会掩饰自己的喜恶，低声下气来讨好他。
宋郁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见宋郁还没有替他说话，顾明轩心一横，嘴唇抿了一下，随即开口，对宋郁喊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