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罴岭的风，带着蜜源山特有的甜香，却在这一日染上了浓重的火药味。
黑压压的黑熊族与棕褐色的棕熊族在蜜源山脚下对峙，两族成员个个怒目圆睁，熊掌紧握成拳，粗重的喘息声混着低沉的咆哮，像闷雷般在山谷间滚动。黑熊族族长墨山站在队伍最前，他身形壮硕如小山，胸前一道深褐色的旧疤在日光下格外狰狞，那是年轻时与妖兽搏斗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身后的黑熊们个个摩拳擦掌，爪尖闪着寒光，显然已做好随时扑上去的准备。
“赤岩！你别给脸不要脸！”墨山的声音像两块巨石碰撞，震得周遭的树叶簌簌落下，“这蜜源山历来是两族共采，凭什么你们棕熊族今年采的蜜比往年多了近三成？我族幼崽冬天要是断了粮，我墨山今日就掀了你的熊窝！”
对面的棕熊族族长赤岩同样不是善茬，他虽比墨山稍矮，却更显敦实，一身棕毛如钢针般炸开。听到墨山的话，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岩石应声碎裂：“放你的熊屁！蜜源山的向阳坡本就多产蜜，我族采的都是自家地界的，倒是你们黑熊族，好几次越过界碑，偷偷往背阴坡的蜂巢下手，当我们眼瞎不成？”
“你胡说！”墨山怒喝一声，猛地拍向身旁的一棵古树，碗口粗的树干竟被他拍得应声断裂，“我族子弟个个守规矩，倒是你们，仗着族里年轻力壮的多，把最旺的那片‘金盏崖’占了个精光！”
“那是我们先发现的！”赤岩也红了眼，熊掌重重捶打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有本事你们也早点来！”
两族的争吵像滚雪球般愈演愈烈，过往的积怨在此刻被彻底点燃。有年轻气盛的黑熊忍不住朝对面扔了块石头，砸在棕熊族一名成员的脚边，激起一片尘土。那棕熊顿时暴跳如雷，抄起身边的木棍就要冲过去，被赤岩一把按住。
“都给我住手！”赤岩吼声未落，墨山也厉声喝止了自家族人，“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先动手！”
尽管如此，空气中的紧张感却丝毫未减，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引爆这场酝酿已久的械斗。山脚下的几处蜂巢被这股戾气惊扰，蜜蜂们嗡嗡地盘旋起来，像是在不安地预警。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踏着山风而来，落在两族之间。为首的肖飞一袭青衫，手持折扇，目光平静地扫过对峙的两族，折扇轻摇，带起一阵微风，似乎想吹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身旁的雅玲身着素裙，眉眼温婉，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景象，轻声叹了口气。月飞则一身玄衣，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的沉稳气息让躁动的熊族成员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
“墨山族长，赤岩族长，”肖飞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何必为了些许蜂蜜，伤了两族的和气？”
墨山认出了他们是从人间来的使者，虽有几分忌惮，语气却依旧强硬：“肖飞使者，这是我们熊罴岭内部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赤岩抢占蜜源，断我族生路，这事没得商量！”
赤岩也哼了一声：“使者还是别管闲事的好，是非曲直，我们自己清楚。”
雅玲上前一步，柔声说道：“两位族长息怒。我们刚到熊罴岭，就听闻两族为蜜源山起了争执。冬日将近，幼崽们确实需要充足的粮食过冬，可若是因此打起来，怕是只会两败俱伤，到头来谁也落不到好处，反而让别有用心的黑暗势力有机可乘啊。”
月飞接口道：“据我所知，熊罴岭两族向来守望相助，当年对抗噬魂兽时，还曾联手御敌，怎么如今反倒为了蜂蜜要刀兵相向？”
这话戳中了两族的痛处。墨山和赤岩脸上都闪过一丝复杂，当年那场战役，两族确实并肩作战，死伤惨重，才守住了熊罴岭。只是近年来资源渐紧，摩擦渐多，才让往日的情谊淡了许多。
肖飞见状，折扇一收：“不如这样，先让两族的成员后退百步，我们随两位族长去蜜源山看看，到底是哪方多采了，还是另有缘由。若是真有越界之举，再论是非不迟。”
墨山与赤岩对视一眼，虽仍有疑虑，但也知道此刻动手并非上策。墨山率先挥手：“都退后！”黑熊族成员不甘地往后退了百步，棕熊族也跟着后退，场中终于腾出一片空地。
“好，我就信你们一次。”赤岩沉声道，“若是查出来是黑熊族越界，肖飞使者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
“自然。”肖飞点头，“若是棕熊族多占了，也一样要还回来。”
当下，肖飞三人跟着两位族长往蜜源山深处走去。蜜源山果然名不虚传，漫山遍野都是各色花卉，即便已近秋季，仍有不少花朵在绽放，引得蜜蜂穿梭其间，嗡嗡作响。只是走得越深，肖飞越觉得不对劲——往年这个时候，蜜源山的花应该开得更盛才对，可如今不少地方的花丛都显得稀疏，有些甚至提前凋谢了。
“赤岩族长，你说的金盏崖在何处？”肖飞问道。
赤岩指了指前方一处向阳的山崖：“就在那里。往年这时候，崖上的金盏花能开得铺满整个山坡，今年却只开了三成不到。”
众人来到金盏崖，果然如赤岩所说，原本该金灿灿一片的山崖，此刻只有零星的花朵点缀在岩石间，崖壁上的蜂巢也比往年少了许多，几只蜜蜂在巢边无力地扇动翅膀，显得有气无力。
墨山也带着众人去了背阴坡，那里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原本盛产蜂蜜的几处谷地，蜂巢数量锐减，有些空巢甚至蒙上了一层灰。“你看，”墨山指着一处空巢，“这要是往年，这里的蜜都能装满十个陶罐，今年却连两个都装不满。”
肖飞蹲下身，仔细查看土壤，又抬头望了望天色，眉头微蹙：“今年的气候是不是有些异常？”
赤岩愣了一下：“确实。往年这个时候，白天虽热，夜里却会下些小雨，滋润花草。可今年入秋以来，不仅雨水少了大半，连日照都比往年强了许多，不少花草都被晒得蔫了。”
“这就对了。”肖飞站起身，“我刚才看了几处花丛，根部都有些干枯，显然是缺水所致。蜜蜂采蜜全靠花草，花草少了，蜂蜜自然就减产了。依我看，今年的蜂蜜总产量，怕是比往年减少了近半。”
“减少近半？”墨山和赤岩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他们只觉得自家采的蜜少了，却没想过是总产量降了，下意识就以为是对方多占了。
肖飞点头：“两位族长可以回去查查，看看两族今年的储蜜量加起来，是不是比往年两族之和少了很多。我想，并非哪一族故意抢占，而是蜜源本身就少了。”
墨山和赤岩沉默了。他们各自在心里盘算，自家今年的储蜜确实比往年少了不少，若是加起来，恐怕真如肖飞所说，总量减了近半。一时间，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愧疚之色，为刚才的冲动懊悔不已。
“那……那可怎么办？”赤岩率先开口，语气没了之前的强硬，“蜂蜜不够，冬天幼崽们可怎么过？”
墨山也看向肖飞，眼神中带着期盼：“肖飞使者，你足智多谋，可有办法？”
肖飞微微一笑：“办法倒是有两个。其一，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分季开采’的方案。蜜源山的花草有不同的花期，春季以背阴坡的春兰、迎春为主，适合耐寒的黑熊族开采；秋季则以向阳坡的金盏、秋菊为主，就让棕熊族负责。至于夏季，正好是蜜蜂繁衍、花草生长的关键期，不如封山，让蜜蜂专心采蜜、繁衍，也让花草休养生息，这样到了春秋两季，蜂蜜产量自然能多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二，我们可以在蜜源山外围的山岭上，多种些蜜蜂喜欢的花草，比如紫苜蓿、向日葵、薰衣草之类，扩大蜜源。这些花草适应性强，容易种植，只要精心照料，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新的花田，到时候蜂蜜自然就充足了。”
墨山和赤岩听得眼睛一亮。分季开采既公平，又能让蜜蜂和花草有喘息的时间；扩大蜜源更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两人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肖飞的智谋。
“这方案……确实公平。”墨山沉吟道，“春季背阴坡的蜜虽不如秋季的醇厚，但胜在量大，足够我族幼崽过冬了。”
赤岩也点头：“秋季的金盏蜜最是滋补，我族也没意见。只是……如何确保两族都能遵守约定，不偷偷越界？”
这时，月飞上前一步，抬手结印，指尖凝聚起一道淡金色的灵力，朝着蜜源山的外围弹去。那灵力落地后，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沿着两族约定的界碑边缘蔓延开来，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我在蜜源山外围设了灵力标记，”月飞沉声道，“一旦有任何一方越过界碑，这标记就会发出警示，不仅我们能感知到，你们两族的族长也能收到讯息。若是有人故意破坏，标记会直接反噬，让其暂时失去行动力。”
这灵力标记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沉稳的力量，让两族成员都心生敬畏。墨山和赤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
“好！就按肖飞使者说的办！”墨山率先表态，“我黑熊族以熊罴岭的山神起誓，绝不越界，若违此誓，甘愿受罚！”
“棕熊族也起誓，遵守约定，共同守护蜜源山！”赤岩也郑重承诺。
誓言落下，山风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之前盘旋的蜜蜂们也纷纷落回蜂巢，重新开始采蜜，仿佛在为这场和解欢呼。
肖飞笑着打开折扇：“如此甚好。现在，我们就去看看山岭的土地，选几处适合种花的地方。雅玲姑娘懂得花草习性，让她来指导大家如何种植，定能事半功倍。”
雅玲温和一笑：“我会尽力的。这些花草不仅能吸引蜜蜂，开出的花也十分好看，到时候熊罴岭定会更加热闹。”
墨山和赤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之前的敌意烟消云散。墨山拍了拍赤岩的肩膀：“老伙计，之前是我太冲动了，别往心里去。”
赤岩也难得地笑了：“我也有不对，不该一上来就指责你们。等种好了花草，咱们两族一起在蜜源山办个赏花宴，好好喝一杯。”
“一言为定！”
两族成员见状，也都放下了戒备，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帮着搬运工具，准备开垦土地。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而明亮。蜜源山的甜香依旧，只是这一次，其中多了几分和平与希望的味道。
肖飞看着眼前的景象，折扇轻摇，心中暗道：化解矛盾，有时并非需要强硬的手段，找到问题的根源，用公平与智慧搭建桥梁，才能真正让人心服口服。熊罴岭的风波暂平，但五界的平衡之路，还有很长要走。他转头看向雅玲和月飞，两人眼中也带着欣慰，相视一笑，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