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散学,刘景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往回赶,经过御花园时却被另外几个皇子拦住,其中一个大一点摁住他的肩膀:“三弟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儿啊,今日雪景难得,不如和大哥一起欣赏,正好太傅让我们写咏雪的诗,大哥的这一份,就请三弟代劳了吧。”
“好,我明日清晨交给大哥。”刘景知道,自己没资格拒绝,本以为答应了就可以离开,却没想到,就在他经过鱼池时,侧面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将他推入鱼池。
岸边传来阵阵嘲笑:“三弟既然要写咏雪诗,不好好欣赏雪景怎么行?依我看,御花园中就数这里雪景最好,三弟就在这儿慢慢欣赏吧!哈哈哈……”
岸边的笑声渐渐远去,偌大的御花园里,只剩下他挣扎拍打水花的声响。这一点声响,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微弱。就在刘景以为自己要被淹死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抓着”,随后一抹鲜亮的红色出现在他眼前。
他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慌乱之中被划破了手也毫无感觉,直到被救上岸,他才哆嗦着看清了那一抹红色——一杆小小的红缨枪。
“婉懿……”刘景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唇艰难地翕动,似乎想再呼唤一次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那个名字的主人,为他原本黑暗冰冷的人生带来了最珍贵的暖意。
黑暗自四野悄然围拢,刘景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周围的一切声响犹如海水退潮般骤然消失,他的意识沉入到广袤无边的寂静之中,头也无力地歪向一边,渐渐闭上双眼,没了气息。
月华如水,柳影婆娑,夜风扬起漫天洁白的柳絮,像极了多年前那场掩埋了御花园的大雪。
刘景驾崩之后,需要处理的事宜自有卫婉懿、苏白等人操持,并不需要墨白与云无心参与,他们二人便由宫女带到了一处宅院休息。
宅院房间的窗户糊着薄如蝉翼的纱纸,暖黄烛光透窗而出。墨白与云无心走进房间,来到一张黄花梨木桌旁,相对而坐。
屋内檀香徐徐,墨白为自己和云无心各倒了一杯热茶后,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率先开口:“师姐,其实我的亲身父母是叶孤鸿和易霜雪。”
通过墨白与轩辕藏锋先前的对话,云无心已然有所猜测,但此时真正听见墨白亲口说出,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自己这一年多来朝夕相处的师弟,竟然是小师叔叶孤鸿的儿子!
墨白召出“曜日”剑:“我的父母,因这把剑结缘,却也因它而死。”随即他便将自己参与道一剑宗入门考核之时,如何意外唤醒“曜日”剑灵叶燚,又是怎样从叶燚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父母的遭遇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云无心。
云无心静静听着,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最后得知墨白的父母一日之间相继身死,便只剩下心疼与怜惜。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墨白的肩膀,安慰道:“师弟,这些年你受苦了。”
墨白摇了摇头,云无心看出他心中的悲痛,故意选择轻快的话题说道:“想不到你竟是叶师叔的儿子,这下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又更进一层啦!”
世间有一些相互爱恋的男女,往往爱惜对方,远胜于爱惜自己,云无心是这样,墨白也是这样。他望着安慰自己的云无心,不忍拂逆她的好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墨白顿了顿,目中深情无限,接着恳切说道:“只不过你我之间,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早已难分彼此,这层源于父辈之间的关系,有没有都无妨。”
云无心起身坐在墨白身旁,双手搂住他的手臂,轻轻靠在墨白的肩上。墨白微微侧过脑袋,将脸贴在云无心的头顶,二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只留下这一室的温馨与安宁。
过了一会儿,云无心直起身来:“师弟,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瞒师姐,”墨白轻轻摩挲着“曜日”剑的剑柄,目光坚定道,“现今轩辕藏锋已死,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便只剩黄泉宗的首席供奉杨丰一人,我打算北上凛寒州,找他报仇!”
云无心眉头微皱:杨丰身为黄泉宗首席供奉,必定实力不凡,师弟此去定然凶险万分。但她深知墨白的脾气秉性,知道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更改,轻启朱唇道,“师弟,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她语音轻柔,里面所蕴含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墨白并不打算让云无心跟着自己一块儿去冒险,但他对云无心也十分了解,知道用言语无法将其劝阻,便假意答应道:“好,待我替父母报仇后,我们就返回宗门。到时候,我还要向师父求亲,请他将你嫁给我。”
骤然听见墨白说要娶自己,云无心的双颊瞬间爬上两抹酡红,立时松开紧紧搂着墨白的手,握拳轻轻捶了一下墨白的胸膛:“就会哄我开心,谁说我要嫁给你了!”话虽如此,眼中的甜蜜却怎么也藏不住。
墨白握住云无心握拳的手,顺势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师姐,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
“我……我……”云无心的脸更红了,在墨白温暖的怀抱里,她的心跳如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脑海中思绪万千,有羞涩,有甜蜜,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就更不能察觉出墨白的心思了。
墨白看着怀中的云无心,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他轻轻抚摸着云无心的秀发,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
月渐西移,屋内的烛火也渐渐微弱,墨白终于松开了云无心,说道:“师姐,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和沈先生他们告辞之后,我们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