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张梓禁正和百官一同跪在灵堂里,可他的心早已飞回了谢瑶身边。
突然,一个小太监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道:
“张少卿,您家下人在宫门外,说张夫人发动了。说是早产,还有些胎位不正。”
张梓禁脑中轰然一响,险些站不稳,他立刻转向新皇李成责的方向。李成责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离开。张梓禁顾不得谢恩,赶紧跑了出去。
“备马!”
张梓禁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向宫外奔去。雪花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却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焦急。
绿柳居内,一片忙乱。产房外,几位太医低声商议着,脸上写满忧虑。产房里传来谢瑶压抑的呻吟。而花厅内也坐满了张家的女眷。
“怎么样了?”
张梓禁冲进院子,声音都在颤抖。
“大公子!”
碧桃双眼通红:“少夫人已经疼了三个时辰了,孩子还是生不出来。太医说……再这样下去,恐怕……”
张梓禁身子一晃,不等她说完,径直冲向产房,却被产婆拦在了门外。
“大公子,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
“让开!”张梓禁厉声喝道。
光说还不够,张梓禁同时抬手推搡起了产婆。
“禁哥儿,你冷静些。你一个男子,进去也无用。倒不如好好等着,别进去添乱。”
佟氏拄着拐,被冯氏扶着急步而来。她银白的发丝在空中抖动,她明明也满脸焦急,但此时却站在风雪中,如一棵松。
“祖母。”张梓禁的声音都在抖。
“阿瑶是个好孩子,她会没事的。”佟氏说。
“我知道。祖母放心,我很冷静。但里面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即使做不了什么,最少能陪着他们。”张梓禁冷静的说。
“可禁哥儿你……”
冯氏愣了愣,欲言又止。
“算了,让他进去吧。”佟氏长叹一声,开口道。
一来,张梓禁不是她现在拦得住的,二来,她也被张梓禁的话说的动容。
“谢祖母。”
随后张梓禁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狠狠揪了起来。谢瑶面色惨白,头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脸上。她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指节泛白。而她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染红。
“阿瑶!“
张梓禁跪在床边,握住了谢瑶的手。
谢瑶在剧痛中睁眼,看到了张梓禁的脸,她的目光瞬间一亮。
“你……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张梓禁语带哽咽。
谢瑶刚想说些什么,又一波阵痛袭来,她痛苦地弓起身子,指甲深深陷入张梓禁的手掌。
产婆焦急道:“少夫人,再使把劲!孩子卡住了。”
孩子迟迟生不出来,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位年迈的产婆站了出来:
“老身倒有个法子,或可一试,但少夫人怕是要吃大苦头。”
“快说!”张梓禁急道。
老产婆的方法确实残忍,她需要用手伸入产道,调整胎儿位置。这一次,做决定的是谢瑶,她想赌一把。
“阿瑶……”张梓禁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臭小子,你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他在心中暗自发誓。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是张梓禁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刻。谢瑶的惨叫声几乎掀翻屋顶,她几次痛晕过去,又被强行唤醒。张梓禁紧紧握着她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终于,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打破了死亡的阴影。
“恭喜张少卿,是个千金,母女平安!”产婆满脸喜气的对张梓禁道。
张梓禁看着那个浑身血污的小生命,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伏在谢瑶身边痛哭失声。
谢瑶虚弱地抬起手,轻抚他的脸庞?“别哭……你看我们的女儿多漂亮!”
“是啊,真漂亮!和你一样漂亮。”
张梓禁刚才还想着要收拾这孩子,可那是对小子的,对闺女自然另当别论。
谢瑶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她也算看出来了,张梓禁怕也和她爹一样,是个女儿奴。
没说两句,谢瑶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还好经太医诊断,她只是累了,以后好好养着就行了。
……
等谢瑶再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张梓禁。她一动,张梓禁就满脸关心的看了过来。
“阿瑶,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孩子呢?”
“被乳母抱去喂奶了。”张梓禁说。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谢瑶被张梓禁扶起来,然后喝了口水。
孩子的名字本来应该由长辈来起,张安自然不必提,但谢明理还在。张梓禁和谢瑶本想着让他给孩子起名,但谢明理自觉他是个没文化的,死活不肯。谢瑶两人再三请求,他才给孩子起了个乳名,无论男女都叫元宝。是的,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说句题外话,谢明理之前去了江南,女儿怀孕后本该立刻回来,但之前此事要保密,等谢明理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赶不上谢瑶生产了。所以双方只是通过书信起的名。不过谢明理赶不回来还有一个原因,但这就是后话了。
说回正题,谢瑶如今让张梓禁起的,是孩子的大名。
张梓禁没再推辞,看了看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走到桌边提笔蘸墨,写了两个字。随后他把纸小心翼翼的拿起,让谢瑶看。只见纸上用标准的行书写着“清絮”二字。
“澄澈洁净,落雪如絮。”
……
因为还在国丧,小元宝的满月和百天都没大办,只请了自家相熟的人家。但张梓禁和谢瑶并不感到委屈和不满,因为只有他们家的人才知道,元宝满月那日,已成了皇后的孟甘棠来了,并带来了李成责的赏赐。元宝百天之时,李成责更是亲自驾临。随着他的赏赐一同而来的,还有对张梓禁的任命。正二品吏部尚书,爵位也晋升为忠勇侯。
张梓禁既然成了忠勇侯,之后昌平侯府就要分家了。不管二房、三房分不分,张梓禁夫妻俩是肯定要分的。这件事张家人早就商量过,如今分起来也没人有意见。昌平侯府的东西,张梓禁他们只拿了自己夫妻俩的,其它的什么都没要。陈清欢母子,还有宋姨娘、刘姨娘等人也算大房的人,虽然张安不是东西,但这些老弱妇孺张梓禁也不好不管。他把大房所有能主事的主子召集起来谈了一次,最终决定把他们都带走,他的忠勇侯府还养得起这些人。而且张梓禁也不算养了所有人。
张梓睿也已成年,上次因为余氏的诡计,他虽考上了举人,但名次却靠后。本来是没资格做官的,但新皇登基,他也算因祸得福,被下放到偏远的县城做了个县丞。他和张梓禁商量了,准备上任的时候带上宋姨娘一起去。偏远的县城生活条件自然不如京城。但留在侯府就要仰人鼻息,宋姨娘是个知情趣的,相比之下还是更愿意和儿子走。
至于张敏,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喜欢的那个温姓公子也同样考上了举人。谢瑶找人打听了,这人的品性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和张敏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于是谢瑶做主,把两人的亲事定了下来。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国丧,婚事还要再等三年。温公子没有父母,张梓禁和他们商量了,三年后等这两人成婚,他给他们买个院子,把刘姨娘接去同住。
所以这样算下来,要和张梓禁夫妻长年同住的只有陈清欢母子和离娘母子。偌大一个侯府,这几个主子也确实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