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组长,华谊那边又送来一首歌的demo,要不要听?”助理小王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鼠标上不耐烦地敲打着节奏,“这都第七首了,他们还真是不死心啊。”
高组长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办公桌上散落着十几张被红笔打满叉的乐谱,每一张都代表着一次失望。
连续三天加班让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但二十年的职业素养让他仍然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关节处还沾着刚才批改乐谱时留下的红墨水。
“放吧,再烂也得走个流程。”高组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不过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毕竟国庆献礼项目不是垃圾回收站。”
小王撇撇嘴,小声嘀咕:“小作坊就是小作坊,能有什么好货色……”点击播放的瞬间,音响里突然炸开一段清亮的少年音,没有任何前奏铺垫,就像一道阳光刺破乌云,审核室里正在打瞌睡的文案策划猛地抬头,手中的咖啡\"啪\"地洒了半张报表。
“这嗓音……”高组长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方,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那声音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却又充满力量。副歌部分突然转入低沉浑厚的和声,两个声部如同两条河流交汇,在最高点迸发出令人战栗的共鸣。
张旭副组长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墨水在合同上晕开一片蓝色的痕迹。他转头看向玻璃墙,倒影里自己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歌词纸上“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自由则国自由”的字样被窗外的阳光镀了层金边,每个字都仿佛在跳动。
“这不是好,”高组长突然拍案而起,把助理吓得一哆嗦,“这是能拿金曲奖的水平!前面听的那些算什么?猪饲料!”他激动地搓着手在办公室里转圈,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立刻联系华谊,现在就签合同!必须让demo里这两个歌手来唱,酬劳按最高标准给!”
小王目瞪口呆:“可是组长,星耀那边……”
“星耀?”高组长冷笑一声,抓起桌上星耀送来的demo直接扔进垃圾桶,“让他们那些修音修到亲妈都认不出来的歌手哪凉快去哪儿待着去吧!\"
副组长张旭欲言又止地看着合同样本,西装内袋里星耀娱乐塞来的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突然变得滚烫。但音响里还在循环的副歌像盆冰水浇醒了他——这种差距,已经不是人情世故能弥补的了。
“喂,张组,你这是什么意思?”星耀娱乐的李总监在电话那头声音尖锐得刺耳,“我们可是说好的……”
张旭走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灯火,将那个未拆封的信封从内袋取出放在桌上:“李总监,有些事强求不来。”
“你少在这装清高!”李总监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我们星耀哪点比不上那个小作坊?你知道我们为了这次国庆献礼投入了多少资源吗?三百万的制作费!请的是韩国顶级制作人!”
张旭轻轻按下播放键,将手机靠近音响。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只剩下demo中那穿透力极强的歌声在回荡。当听到刚开头的一系列“少年”的排比时,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吸气声。
三十秒后,李总监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难以置信:“这……这是谁写的?”
“华谊音乐送来的第七首demo。”张旭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作词作曲都是徐华,演唱是她俩兄弟。”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只传来一声叹息:“……我明白了。”挂断前,李总监又补了一句,“替我向那位词作者问好,这歌词……写得真好。”
张旭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将信封放进抽屉最深处。他拿起demo的歌词本,再次轻声念道:“少年智则国智……”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
接到电话通知时,周华正在录音室调试设备。当他听到对方开价八十万时,手中的调音台差点掉在地上。
“小华!你猜怎么着?”他对着手机手舞足蹈,扯松了那条憋了一整天的领带,“那边开价八十万!点名要你俩哥来唱!”他的声音高了八度,在空旷的录音室里回荡,“我就说我的眼光……”
“呵呵,你的眼光?”电话那头徐华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早餐吃什么,“上个月是谁听了这个曲子说‘这种流行风格早过时了’?”她瞥了眼书桌上那本摊开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满是修改痕迹,《少年中国说》她没有选择积分兑换,而是经过完美音感一比一复刻,原始手稿几乎每一行都有反复斟酌的痕迹。
周华被噎得直咳嗽:“那不是……我那是……”
“那是你听了三秒就切歌的时候说的。”徐华不紧不慢地补充,手指轻轻划过笔记本上被反复修改的段落,“顺便,歌词最终版我改好了,发你邮箱。”
周华在电话那头哀嚎:“又改?这都第十七稿了!”
“十八稿。”徐华纠正道,嘴角微微上扬,“最后一句‘发愤图强做栋梁'改成了'发愤图强做栋梁,不负年少’。”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周华夸张的赞叹声:“绝了……这词改得……绝了!”
徐文从阳台探头进来,手里还拿着浇花的喷壶,水滴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怎么?那边有消息了?”
“嗯,开价不错。”徐华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抚过牛皮封面上的烫金花纹,“但二哥那边……”
“医院刚批了我毕业答辩的假。”徐明从书房探出头,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下,胸前的听诊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正好够录完这首歌。”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当放松一下。”
徐文挑眉:“放松?你管这叫放松?上次录歌你一个音准调了二十遍。”
“那是音响有问题。”徐明淡定地回击,“医学讲究精准,音乐也是。”
徐华看着两个哥哥斗嘴,轻轻摇头,重新接起电话:“下周一签合同。”她嘴角微微上扬,但语气一如既往地无丝毫起伏。挂断电话后,她望向窗外的梧桐树,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下。
录制当天,华谊音乐最大的录音棚里挤满了人。不少听说消息的工作人员都找借口过来“帮忙”,实际上只是想一睹这对神秘兄弟的风采。
录音师老陈看着歌词啧啧称奇:“小徐总,这歌词写得真带劲!既有古风韵味,又充满现代精神,您是怎么构思的?”
徐华正在调试设备,纤细的手指在调音台上灵活地移动:“读史时有些感悟,还有支教老师的感悟。”她头也不抬地说,“现在的少年们需要这样的声音。”
“您家里还有人做过支教老师?”老陈好奇地追问。
徐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倒没有,只是听过云南山区一个支教老师的经历,有感而发。”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录音室的玻璃,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的孩子……很特别。”
徐文和徐明站在麦克风前,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当清澈的少年音与沉稳的男低音完美融合时,整个录音棚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老陈的手悬在半空,忘记按下预定的停止键;站在角落的小助理红了眼眶;就连一向严肃的高组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轻轻点头。
“太完美了!”第三遍录制结束后,高组长激动地拍手,“我从没听过这样的和声!”
徐华却皱起眉头:“副歌第二段的和声还可以再调整。”她走到调音台前,对两个哥哥比划着,“二哥的声音可以再沉一点,哥的尾音再上扬三分。”
徐明挑眉:“医学生表示不懂音乐术语。”
徐文笑着揽住老哥的肩膀:“她的意思是,你唱得要像个老头子,我唱得像个比我还小的小孩子。”
录音棚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再次录制时,和声果然更加完美,就像两道不同颜色的光交织在一起,创造出全新的色彩。
歌曲发布后的火爆程度超出所有人预期,原定只在国庆晚会演唱一次的《少年中国说》,当晚就在羊台各个频道轮番播放。
第二天清晨,地铁里、公交上、校园中,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哼唱“少年强则国强”的旋律。
徐华的手机被各种合作邀约轰炸到没电。
当她终于抽出时间给手机充电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您好,请问是《少年中国说》的词作者徐华同学吗?”一个温和但威严的声音传来,“我是教育部教材编审委员会的季怀德。”
徐华瞬间清醒,她示意正在客厅庆祝的哥哥们安静:“季教授,您好。”
“我们正在修订中小学语文教材,您的歌词引起了专家组的注意。”季老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沉稳,“特别是‘少年智则国智’这一段,层层递进,很有教育意义。”
徐文蹑手蹑脚地凑过来,被徐华一个手势制止。她走到阳台上,夜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您过奖了,这只是我对教育的一些思考。”
季老在电话那头笑了:“年轻人有这样的家国情怀很难得。我们想将歌词收录进新版教材的课外阅读部分,您看……”
“这是我的荣幸。”徐华拿起放在阳台小桌上的笔,在便签纸上记下关键信息,“具体事宜我们可以明天详谈。”
挂断电话,徐文已经蹦到了她面前:“妹妹!你的歌词要进教科书了!”
徐明穿着睡衣走出来,眼镜都没来得及戴,手里还拿着一本医学期刊:“看来我们徐家要出一个教育家了。”
徐华轻轻合上那本写满歌词的笔记本,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
“记得提醒我明天穿正式点。”她的语气依然冷静,但眼中闪烁着难得的光彩,就像那个笔记本里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梦想终于照进现实。
三个月后,在年度音乐盛典上,《少年中国说》包揽了最佳作词、最佳作曲等五项大奖。领奖台上,徐华依然是一贯的冷静自持。
“这首歌不属于我,”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它属于每一个不甘平凡的少年。”
台下,徐文和徐明相视一笑。
在他们中间,坐着十几个从云南山区特地赶来的孩子——那是徐华故事里的学生。孩子们胸前别着闪亮的校徽,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当颁奖典礼结束,人群散去时,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拉住徐华的裙角:“姐姐,我们也能像歌里唱的那样,成为栋梁之才吗?”
徐华蹲下身,平视着女孩明亮的眼睛。她轻轻摘下自己胸前的奖章,别在女孩的衣领上:“栋梁不是天生的,是长成的。”她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温柔,“就像歌里唱的——发奋图强,不负年少。”
女孩用力点头,奖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