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岭眯起眼:“她担不起,那乔太医的意思———你担得起?”
“我———”
乔太医一噎,脸色涨得通红。
姬帝的身子早就糟糕透顶,他哪敢接这话茬?
真要日后出了岔子,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辩不清!
可就这么轻易饶过苏欢,他也万万不肯。
“照这么说,燕大人对苏欢竟是信得过了?”
燕岭冷笑:“先前陛下昏迷垂危,全靠她力挽狂澜,才叫陛下退了高热,慢慢清醒。老夫不信她,难不成要信你们这群束手无策的家伙?”
这话又烈又直,跟当面甩耳光也没两样。
乔太医想反驳,偏燕岭说的全是实情———那会儿太医院这帮人没一个顶用,如今更甭提了!
眼瞅着气氛剑拔弩张,李鹤轩捋着胡子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争了,离院使不也在里头吗?”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没了声。
连乔太医咬着牙,也驳不出半个字。
离陀德高望重,他哪来的胆子当众质疑?
见乔太医也哑了火,孟昭湄心头的火更旺了。
她气得浑身发颤,脸色难看得很。
从前她是贵妃,这些人看在她父亲孟秉元的面子上,多少给她几分薄面,可现在……
正想着怎么破局,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从里头推开了。
“吱呀———”
这细微的声响在此刻堪比惊雷,瞬间引了众人的注意。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望过去。
离陀先一步走出来,苏欢落后半步。
也不知怎么的,众人默契地静了下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孟昭湄。
她脸色骤变,作势就要往里冲:“陛下!”
燕岭皱眉,使个眼色,立刻有宫人上前拦她。
别说她如今已不是贵妃,就算还是,眼下这情形,她也没资格直闯进去。
孟昭湄气血上涌,眼眶泛泪:“你们敢拦我!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怎么交代!你———”
“陛下需静养,任何人不得喧哗吵闹。”
离陀一句话,叫孟昭湄当场陷入尴尬。
到底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只一瞬,她便把怒气压了回去,哀哀哭道:“我不过是一心为陛下着想,怕他遭了奸人暗害,难道这也错了吗?”
离陀拧眉盯着她,反问:“奸人?你是说老夫蓄意谋害陛下?”
孟昭湄下意识道:“自然不是!”
离陀眯眼:“那你说的是谁?”
孟昭湄咬着唇,不吭声。
众人也跟着一静,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离陀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
不是离陀,还能是谁?
进去给陛下诊病的,可不就他们两人!
一片叫人窒息的沉默里,苏欢终于上前一步。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孟昭湄,黑眸沉静。
她温声开口:“这么说,孟才人的诸多指责,都是冲我来的?”
“孟才人”三个字,像针一样刺得孟昭湄心疼。
她从贵妃之位被废,降成才人,这是她迟迟不愿认的现实。
想当年她进宫时,位份从没这么低过!
苏欢这简直是把她最后一点脸面都扯了下来!
“我指的是谁,谁心里清楚!”孟昭湄气极反笑,“要不是心虚,你会这么急着对号入座?”
苏欢轻叹了口气。
“我又不是没长耳朵,方才在里头给陛下施针时,就听见外面叫骂声没停过,我就是想装不知道,怕也难。”
孟昭湄脸都青了:“你!”
这不是明着说她粗鄙像泼妇吗?
燕岭心头一紧,忙上前问:“方才可是打扰到苏二姑娘救治了?”
苏欢摇摇头:“那倒没有。”
燕岭这才放下心,可悬着的心仍有余悸:“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耽误了陛下的病情,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孟昭湄听得心头火直冒———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指桑骂槐,说全是她的错吗?
苏欢像没瞧见她脸色多难看,朝燕岭客气行礼:“多谢您多番照拂。陛下的病情已经稳住,只是暂时还没醒,得再观察两天。这期间,怕是还要劳烦您费心。”
燕岭立刻道:“这是自然!为人臣子,当尽本分!苏二姑娘若有别的要求,尽管提,我等必定尽力满足!”
苏欢还没开口,孟昭湄已经按捺不住,又厉声骂道:“真是可笑!陛下还没醒,燕大人就打算给她论功行赏,把她供起来不成!”
方才她听得明明白白,陛下到现在还昏迷着!
离陀看她一眼:“陛下突发急病,能稳住已是不易,要不是外面一直吵,陛下说不定能更早醒来。”
一句话把孟昭湄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
离陀这么说,就证明姬帝是真的暂时脱离了危险。
而且他丝毫不掩饰这全是苏欢的功劳。
这情形下,孟昭湄还怎么闹?
姬帝的命都攥在苏欢手里,眼下谁敢动她?!
李鹤轩不想再看这场闹剧,摆了摆手:“带她下去吧。”
可孟昭湄哪肯走?
她这一走,可就彻底没翻盘的机会了!
“我要见陛下!”
她突然咬着牙开口。
离陀拧眉:“陛下正在休养,怎么见你?!”
孟昭湄放软了态度,哭着哀求:“我就远远看一眼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燕岭。
燕岭犹豫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苏欢先出声了。
“孟才人对陛下这么关切,是真的情深义重,还是另有所图?”
孟昭湄一愣:“你说什么!?”
苏欢静静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像能看透一切似的澄澈又锐利。
孟昭湄莫名慌了起来。
终于,苏欢缓声开口,一字一句:“你是想去确认陛下安好,还是想……去看看陛下是否如你所愿,已经彻底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