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吧，这世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老大说了，下一个目标，必须有车，最好是房车那种，能装的东西多。”
韩东晟的眼神冷了下来。
干净的道路，抛锚的诱饵，一个用幸存者做猎物的陷阱。这里的危险，与丧尸无关，与人心有关。
他没有再停留，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他经过一个干涸的儿童泳池，池底中央，一只巨大的塑料黄鸭玩偶翻倒在地，一只眼睛已经脱落，另一只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巴咧着，像一个诡异的微笑。
韩东晟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绕开。
“咚，咚咚，咚。”
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刘若欣立刻跳下椅子，搬开抵在门后的工具箱，迅速打开车门。
韩东晟闪身进来，她立刻又把门锁好。小女孩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盼。
“怎么样？”
“不能去。”韩东晟吐出三个字。
刘若欣的肩膀垮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哦，那我们走。”她没有问为什么，哥哥说不能，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是这片废土上最坚固的联系。
她只是在收拾自己的画本时，小声嘀咕了一句：“白高兴了，还以为能找到个洗澡的地方呢。”
房车重新启动，引擎的低吼声惊起了林子里几只变异的乌鸦，它们嘶叫着飞向天空。车辆没有回到国道，而是沿着另一条更加破败的小路，继续向南。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换条路走？”
“那条路上，有几块石头，我不喜欢。”韩东晟握着方向盘，淡淡地回答。
刘若欣似懂非懂，她从书包里摸出那张破旧的地图，用铅笔在“安宁镇”的位置上，用力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个地方名字骗人。”她气鼓鼓地说，然后在地图上更南的位置找了找，用手指点着一个地名。
“哥哥你看，下一个城市叫‘望江’。能看见江的地方，一定很漂亮吧？”
韩东晟没有回答。他看着前方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路，那路的尽头，依旧是无尽的未知。
他无法向她解释，安宁镇里那些“石头”的危险。他能做的，只是在每一个岔路口，为她选择那条能通往明天的路。
哪怕那条路，要走很久，很久。
车窗外，那只巨大的、独眼的塑料黄鸭在视野里一闪而过，它的微笑，在暮色中显得愈发荒诞。
暮色四合，将破败的大地涂抹上一层黯淡的锈色。
房车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颠簸，像一条年迈的铁鱼，在干涸的河道里艰难洄游。刘若欣把那张画着叉的地图收好，趴在窗边，玻璃上倒映着她小小的脸，和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芜景象重叠在一起。
“哥哥，这条路好像更难走。”
“嗯。”韩东晟应了一声，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这条废弃的乡道考验着车辆的性能，更考验着驾驶者的神经。路面时常有断裂的豁口，必须提前预判，否则整个车轮都会陷进去。
突然，车头灯的光柱尽头，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韩东晟缓缓踩下刹车，房车在距离障碍物十几米的地方停稳。
那是一辆大型货柜车，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侧翻，巨大的车厢像一堵墙，彻底堵死了本就狭窄的道路。驾驶室严重变形，暗红色的锈迹与早已干涸的血迹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刘若欣也看清了前方的状况，她没有惊慌，只是小声问：“我们又要换路了吗？”
“不用。”韩东晟解开安全带，“你待在车上，锁好门。”
又是那套熟悉的嘱咐。刘若欣点点头，熟练地爬到驾驶座后面，把门锁的插销扣上。她隔着前挡风玻璃，看着韩东晟下车。
夜风吹起他黑色外套的衣角，他的身影在车灯的照射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没有去检查那扭曲的驾驶室，而是径直走向那截断路的货柜。
他绕着货柜走了一圈，似乎在评估重量和结构。然后，他走到货柜的一端，双手抵在了冰冷的铁皮上。
刘若欣睁大了眼睛。
只见韩东晟双臂的肌肉微微贲起，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股沉默的力量。他弓下身，脚下的地面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碎石和泥土被碾得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货柜纹丝不动。
韩东晟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压抑的喝声，那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更像野兽在积蓄力量。他手臂上的血管暴起，一股肉眼可见的蛮力通过他的掌心，灌注到那几十吨重的钢铁造物上。
“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巨大的货柜车，竟然被他一个人，硬生生地在地面上推动了。车厢底部与粗糙的路面摩擦，迸溅出零星的火花。
刘若欣小小的嘴巴张成了“o”形。她知道丧尸哥哥力气很大，但亲眼看到他像挪动一个玩具盒子一样，把那么大的卡车推开，还是让她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几分钟后，一条刚好能容纳房车通过的缝隙，被清理了出来。
韩东晟直起身，喘息声在夜风里几不可闻。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的头颅以一个微小的角度侧了侧，仿佛在聆听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刘若欣也听到了一些声音。不是风声，也不是远处丧尸的嘶吼。是一种……更密集、更急促的，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快速抓挠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
声音从道路两侧的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韩东晟没有回车上，他只是对车里的刘若欣做了一个“待着别动”的手势，然后从后腰抽出了一根撬棍。那根撬棍在他手里，不像工具，更像一柄短矛。
车灯的光束边缘，黑暗的荒草丛里，亮起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第十双……
它们从黑暗中现身，那是一些体型消瘦、皮毛脱落、露出筋膜和骨骼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