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刚刚褪去血色的瞳孔，再一次收缩。
“末日恶魔”这四个字，像是一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韩东晟最脆弱的神经。
他不是怪物。
他不想成为怪物。
可这个世界，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要把这个标签死死地贴在他的身上。
“什么人！”
老周的反应最快，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钢管，大步冲出了房间，朝着据点大门的方向怒吼。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高音喇叭将那份傲慢放大了数倍，刺得人耳膜生疼。
“我们是‘教堂区’的幸存者！奉神父之命，前来净化此地的邪恶！”
“我们知道，那个引发了丧尸狂潮，害死了无数人的‘末日恶魔’，就藏在你们这里！”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把他交出来！否则，我们将视你们为恶魔的同党，不惜一切代价，对你们发动攻击！”
声音在整个据点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
刚刚从聚合丧尸的阴影中缓过一口气的幸存者们，脸上刚刚浮现的劫后余生，瞬间被新的恐惧所取代。
教堂区？
那是什么地方？
他们怎么会知道韩东晟在这里？
老周冲到大门口，透过铁门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据点外面的空地上，站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男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类似作战服的深色衣服，胸口都绣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男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他手里没有拿喇叭，但那股嚣张的气焰，显然他就是这群人的头。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猎枪，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藏着武器。
这股气势，这种装备，比老周他们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要精良太多了。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周压抑着怒火，沉声喝问。
那个刀疤脸男人冷笑一声，从旁边的人手里拿过高音喇叭。
“老东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几天前，城南那场大火，那头恐怖的聚合丧尸，我们都看见了。”
“我们的侦察兵，也看到了那个浑身长满骨刺，能够操控丧尸的怪物。别告诉我，那不是你们据点的人。”
老周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是这样。
他们把聚合丧尸的出现，和韩东晟的能力，完全混为了一谈。
在他们眼里，韩东晟不是英雄，而是引发了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那是个误会！”老周试图解释，“那头聚合丧尸，正是我们拼了命才解决掉的！韩东晟是我们的英雄，不是你们口中的恶魔！”
“英雄？”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一个能变成怪物，身上散发着丧尸气息的家伙，你管他叫英雄？老东西，我看你才是被恶魔蛊惑了！”
“我们的神父说了，所有变异体，都是撒旦的造物，都必须被净化！无论是丧尸，还是变成了半人半尸的怪物！”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忍。
“我再重复一遍，交出那个叫韩东晟的‘末日恶魔’。这是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否则，等我们攻进去，你们所有人，都将作为恶魔的信徒，被一同净化！”
“净化”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据点里的幸存者们，脸色都变得惨白。
他们听明白了。
这群人，根本不是来讲道理的。
他们是一群疯子！一群打着神明旗号，要来杀人的疯子！
那个之前煽动大家驱逐韩东晟的断腿男人，此刻眼中却闪过一丝希望。他挣扎着，对着老周的方向大喊：“老周！你听到了吗！他们只要韩东晟！把韩东晟交出去，我们就能活命了！快啊！”
“你他妈给我闭嘴！”
一个满身油污的修理工，是之前被韩东晟救下的幸存者之一，他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没有韩东晟，你早就被丧尸啃成骨头了！”
据点内部，再一次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而陷入了混乱和争吵。
房间里。
韩东晟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刘若欣扶着他，小脸上满是冰冷的愤怒和担忧。
“哥哥……”
韩东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叫嚣，和据点内的争吵。
他能感觉到，自己右肩上的黑色结晶，在那股被污蔑为“恶魔”的怒火刺激下，又开始传来那种诡异的麻痒感。
一股暴虐的冲动，正在他心底缓缓升起。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只还完好的手。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旁边满脸担忧的刘若欣。
他不能连累他们。
绝对不能。
他缓缓的，想要推开刘若欣的手。
“哥哥，你别想。”刘若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的。死也不会。”
韩东晟的身体一僵。
就在这时，老周脸色铁青地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韩东晟，又看了一眼刘若欣，叹了口气。
“情况很糟。”老周的声音沙哑，“这群人是‘教堂区’的，城西一个很大的幸存者势力。他们的首领是个前神父，极度排斥所有的变异体。他们人很多，至少是我们的三倍，而且武器精良，全是硬茬子。”
老周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三倍的人数。
精良的武器。
还有一个疯子一样的首领。
这仗，根本没法打。
韩东晟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一方面，是这些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致他于死地的“同类”。
另一方面，是自己这副正在不断恶化，随时可能失控的身体。
他真的要为了自己，把整个据点都拖入战火吗？
他看了一眼老周疲惫的脸，又看了一眼刘若欣那双写满坚定的眸子。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不甘，攫住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活下去，就这么难？
“老周……”韩东晟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
“或许，我真的不该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