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对面秦明,几十年来整个人没有丝毫的变化。
石桌四周挂在凉亭柱子上的青铜灯盏里的灯油燃得正旺,暖黄的光晕落在秦明脸上,勾勒出他依旧少年气的轮廓。
眼尾没有细纹,下颌线锋利如昔,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停住了。
那张脸依旧如同当初消失八年,再次出现时的少年模样......
王离执杯的手顿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望着秦明,喉结滚了滚,窖藏十几年的酒在杯中晃出琥珀色的涟漪,酒香混着灯油的暖意,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是不是窖藏了十几年的酒度数太高了,王离一时间有些愣神。
片刻后,王离才缓缓开口道。
“四弟,如你这般超脱世俗的人,难道真的不是仙人下凡吗?”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眼神却亮得惊人。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着秦明……
秦明闻言,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弧度。
是不是神仙他自己很清楚......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仙人呢?
自己不就是武力值高了点儿吗?
自己不就是老的慢了些吗?
自己不就是懂得东西涉猎的有点广,脑子里多了些后世的知识么......
他如果真的是仙人,早就像王离说的一样,超脱世俗了。
就不必为大秦殚精竭虑几十年,到现在还在为大秦的未来操心了.......
“二哥,你喝多了......”
秦明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那些异常的地方。
这件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二哥王离,可不是那个他说啥都会相信的大哥嬴政......
毕竟他和嬴政可是从小共患难过来的,而和王离成为结拜兄弟之前,他们两个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能够成为结拜兄弟的枢纽是嬴政。
而嬴政之所以和王离结拜,也完全是因为嬴政当时的处境不好,需要通过和王离结拜来加深他和王家之间的关系......
不过他们当初虽然是因为一些不单纯的原因才结拜的。
但经过这几十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情谊也是真的。
就像有些人开始结拜的时候,靠的是单纯的兄弟感情。
但到后面,依旧避免不了因为利益,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而分道扬镳,甚至互相捅刀子......
所以,无论是兄弟情还是爱情,这种非天然的感情。
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王离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虽然他没有读很多书。
但他的智商绝对是顶尖的。
秦明可不认为自己随便几句话就能忽悠得了他......
(嬴政:?感觉怪怪的.......)
索性便直接装糊涂绕过这个话题。
王离做商人这么多年,情商绝对在智商之上。
见秦明不想说,他也就不会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
他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成就和地位,几乎全是因为秦明。
就连在他爷爷王翦的事情上,以他的视角来看,也几乎是因为秦明。
千里马常有,然伯乐难寻。
尽管王翦和王离本身在各自领域的能力都是顶尖的。
但若是没有若是没有秦明这位伯乐,他们王家是否能有现在的地位和成就还不一定呢。
王翦都经常对王贲和王离说,秦明是他们王家的贵人。
不仅是当初秦明向嬴政举荐他当攻赵的主将。
最重要的是秦明帮王离从商,解决了王家功高震主的困局......
所以对于王离来说,无论秦明有着怎样的秘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秦明几十年来,从始至终都喊自己二哥......
所以他见秦明不想说,直接就转移了话题。
他笑了笑,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滑过喉咙,同时也让他眼神更清明了些。
“四弟啊,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说我这段时间太闲了么......”
闻言,秦明抬头,眼里配合着多了几分好奇。
见状,王离故意抻了抻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腹前,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容。
“所以你打算啥时候帮大哥扩大一下我们大秦的疆域?
有了新的地盘,我不也就能忙起来吗?
否则你那地窖里的十几缸存货,还能够我们俩喝几天啊......”
“二哥不用担心,或许用不了多久,二哥你就又有得忙了......”
说着,秦明又给王离倒了杯酒。
王离看着满溢的酒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端起酒杯与秦明的杯子轻轻一碰。
“那我可就等着四弟你的好消息了......”
秦明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目光看向了北方......
去年年底,去琅琊之前,秦明一道停闭北市的政令便快马加鞭传往边境。
彼时谁也未曾想,这道看似寻常的指令,会在转年开春的草原上,掀起一场滔天波澜......
结果就是转过年来,草原上一些已经习惯了使用大秦日常生活用品的匈奴部落直接懵了。
当第一缕春风吹化匈奴部落营地的积雪时。
那些习惯了开春便赶着牛羊去北市换物资的牧民们,挎着空空的皮囊站在往日热闹的北市旧址前,彻底傻了眼......
往日里大秦商人吆喝的声音、车马轱辘的声响,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临时建筑的小城北市的城门紧闭着,“大秦北市”的牌匾蒙着一层薄尘,透着一股萧瑟的冷意。
“咋回事?去年还好好的,咋说关就关了?”
一个络腮胡的匈奴汉子攥着缰绳,语气里满是焦躁。
他身旁的老牧民蹲在地上,手指捻起一把土,又缓缓松开,眼底满是愁绪......
“去年冬天那火炉子多暖和啊,夜里守着牛羊,再也不用冻得缩成一团。
还有那厚实的棉布,给娃娃裹上,再也没犯过冻疮……”
这话一出,周围的匈奴牧民们都沉默了。
他们虽是草原上的勇士,却也抵不过寒冬的残酷,更舍不下家人的安危......
以往南下劫掠,看似能抢回粮食和布匹,可每次都要面对中原将士的拼死抵抗......
多少年轻汉子一去不回,留下妻儿在帐篷里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