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楚心中暗自咂舌。
这三角域，当真是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从那看似寻常的庙会，到规矩森严的哑市，再到大佬云集的三更铺，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剥皮寺……
最后，竟还有这般将隐秘做到极致的“无相庵”。
一层层深入，一层层剥开，展露出的，是远超他预料的复杂与黑暗。
他目光扫过那朴素的“无相庵”石碑，心中念头急转。
若论隐秘，这里恐怕才是极致。
既如此……
他看向身旁的莞尔，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探寻：
“莞尔姑娘，依你之见，这无相庵内……可能打探到这荒古大陆上的任何消息？”
莞尔闻言，挺了挺胸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与神秘交织的神色。
“大哥哥，您这话可问对地方了！”
她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在这无相庵，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至于打探消息嘛……”
她狡黠一笑，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楚耳畔。
“庵内深处，藏着一位‘万事通’！”
“那可是个活神仙！传闻啊，上知九天星辰变幻，下晓九幽黄泉隐秘，扶摇九天之上有什么神仙打架，九万里海底有什么老鳖翻身，这荒古大陆，就没他不知道的事儿！”
莞尔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见过那位“万事通”施展神通一般。
苏楚眼神一亮。
“万事通？”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无论是姑苏家的底细，还是这大陆上隐藏的势力格局，他都需要确切的情报。
他不再犹豫，沉声道：
“带我去见他。”
莞尔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更甚，似乎对苏楚的决定毫不意外。
她轻车熟路地领着苏楚走向庵堂入口。
两人各自取下一副空白的白色面具戴上，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瞬间遮蔽了容貌，也仿佛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踏入庵门，光线骤然一暗。
一股奇异的隔绝之力笼罩全身，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空间，外界的喧嚣与气息被彻底屏蔽，连声音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需要依靠特殊的法器才能清晰传递。
莞尔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带着苏楚，熟练地穿过几条幽深寂静的回廊。
回廊两侧墙壁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脚下不知名材质的地板，踩上去悄无声息。
最终，两人来到一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偏门前。
门口，站着两名同样戴着空白面具，身形挺拔，气息沉凝如山的守卫。
他们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若非苏楚神识敏锐，几乎要将他们当做两尊石像。
莞尔上前，对着其中一名守卫，用一种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本来音色的声音，低声交涉了几句。
似乎是在说明来意，并提到了“万事通”。
那守卫面具后的目光似乎扫了苏楚一眼，虽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却让苏楚感到一丝被审视的锐利。
片刻后，那守卫微微颔首，同样用变声法器处理过的，干涩而冰冷的声音响起：
“稍等。”
说完，便不再言语，如同雕塑般立在原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偏门之内，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那守卫才再次有了动作，他伸出一只戴着厚重黑铁手套的手，掌心向上，对着苏楚。
“一锭金子，见万事通一面。”
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一锭金子？！”
苏楚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
见一面就要一锭金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一个家族，衣食无忧好几辈子了。
这已经不是黑了，简直是明火执仗地抢劫！
苏楚心中腹诽，但脸上并未表露分毫。
那守卫似乎察觉到了苏楚面具下那一瞬间的迟滞，或许是见惯了这种反应，语气陡然变得不耐烦起来，带着一股驱赶的意味：
“怎么？嫌贵？”
“嫌贵就滚蛋！后面还一堆人排着队等着见呢！”
“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语气冲得很，丝毫没有顾及莞尔这位“向导”的面子，充满了“爱来不来，不来滚蛋”的蛮横。
莞尔连忙上前打圆场，声音经过处理，却依旧努力挤出几分柔媚：
“这位大哥息怒，息怒！这位小哥是我的贵客，第一次来，不懂这里的规矩，还请大哥通融一二，通融一二。”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苏楚，递了个眼色。
苏楚心中了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情报，这点代价，倒也值得。
他压下心中的那点不爽，面无表情地从怀中取出一锭分量十足，成色上佳的金子，放在了守卫那黑铁手套覆盖的手掌中。
沉甸甸的触感，让那守卫掂了掂。
随后，他才终于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偏门的道路。
“进去吧。”
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语调。
苏楚对莞尔微微颔首，示意她在此等候，随后便独自推开偏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光线极其昏暗。
通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
密室内，更是几乎没什么光亮，只有角落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在黑暗中摇曳着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室内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杂着陈旧书卷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气息。
密室中央，放置着一张矮几，矮几后，盘膝坐着一位老叟。
他身形枯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身灰扑扑的布袍，头发雪白而杂乱，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老叟原本半闭着双眼，似乎在假寐，又像是在神游天外。
听到苏楚进门的脚步声，他才缓缓抬起眼皮。
那一瞬间，苏楚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那老叟的眼皮之下，是一双与他苍老外表截然不同的眼睛！
那双眼睛，浑浊之中，却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锐利得惊人，闪烁着洞悉世事、看透人心的光芒！
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逃过这双眼睛的审视！
精神矍铄，哪里有半分老态龙钟的样子！
老叟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剑，落在苏楚的面具上，似乎要将这层伪装彻底刺穿！
“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