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咔嚓”一声裂响,贺齐那颗因怨毒而扭曲的头颅应声飞起,颈腔中喷出的并非鲜血,而是粘稠如沥青的紫黑浆液,在空中凝成数十道扭动的锁链一端连着断首,另一端竟深深扎入东面礁石区的浊浪之下!
“联系未断!”琳琅的声波洞察刺穿黑雾,厉声示警,“邪源在借头颅为媒介,反向抽取贺齐尸身残存的怨力!”
此刻周仓怒目圆睁,刀锋回转如轮,将半空中那颗狰狞头颅劈得粉碎!
污血四溅中,那些紫黑锁链应声崩散,
冰层下贺齐的无头尸身剧烈抽搐,礁石区的触手群顿时如遭雷击,攻势骤缓。
孙尚香的指尖终于触到昆仑镜华贵的蟠龙镜缘,掌心被夏夏的爪刃撕开的伤口将鲜血浸入镜钮蟠龙的鳞隙。
“江东孙氏血脉……验证通过。”一个冰冷机械的声音瞬间炸响。
镜面赤金光柱猛然膨胀,光流如熔金倾泻,顺着瓮城斑驳的墙砖奔涌!
砖缝间尘封的镇魔箓文现在已经被点亮,整座建安城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城墙根下“咔嚓”裂开无数孔洞,青铜兽首探出,口中喷出炽白烈焰,将逼近的触手烧得焦黑蜷缩!
夏夏瞳孔骤缩,毫不畏惧的青凤爪悍然发力——“铛!”
镜钮蟠龙竟在孙尚香血染之下活了过来,反口咬住爪刃!两股巨力拉扯间,镜背“咔”地绽开一道裂痕!
“巨门星力……压不住了!”只听得白袍嘶吼着,七窍涌出的鲜血在冰面蜿蜒成符,
星斗瓶口的暗金龙影鳞甲尽碎,反噬之力如毒藤绞入他心脉,
头顶混沌天幕中,那道血字“3”已跳作“2”!
璐璐脖颈触手虽松,腐锈尸气却已侵入肌理,青紫毒纹正沿颈脉向上蔓延,猛地咬破舌尖,剧痛激发最后清明,染血的玉簪狠狠刺入冰面:“地脉通幽·借力镇邪!”
瓮城地底传来沉闷轰鸣,一股浑厚的地气顺着冰层灌入白袍体内!
浑身剧震,借势将水光剑倒插进胸口——“北斗借法,禄存代死!”
剑锋透背而出,血溅星斗瓶!
瓶身裂纹中迸射出刺目血光,即将溃散的暗金龙影仰天长啸,身躯暴涨三倍,竟将漫天紫黑邪光一口吞尽!
“东三礁……冰牢在融化!”琳琅的声波传来绝望震颤,
就在那礁石区深处,被霜结牢笼禁锢的邪秽核心正疯狂搏动,每一次鼓胀都让冰牢浮现裂痕,
而且更可怕的是——
三十丈外的江面上,黑压压的东吴楼船撕破雨幕,船头“陆”字帅旗猎猎如刀!
孙尚香看着镜中自己染血的脸,突然发现贺齐残存的怨念正如蜈蚣般攀附在她的倒影颈侧,对着她森然冷笑。镜背裂痕中渗出汩汩黑浆,顺着她握镜的手臂缠绕而上!
“呃啊……”她跪倒在冰面,金红甲胄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夏夏欲挥爪斩断黑浆,礁石区却传来山崩般的巨响——
无数裹挟着万年怨毒的归墟骸骨喷涌而出,骸骨拼接成九具三丈高的巨尸,眼窝中跳动着与贺齐同源的紫黑邪火,踏浪直扑瓮城!
瓮城残骸在烽烟中震颤,陆逊旗舰的弩炮已在江面列阵,夏夏的青凤爪撕开缠绕孙尚香的归墟黑浆,却见这江东枭姬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半截碎裂的昆仑镜塞进掌心。
“带着它……走!”孙尚香染血的嘴角扯出惨笑,“镜钮蟠龙里有孙氏秘藏的海图……能镇归墟……”
九具骸骨巨尸的脚掌已踏上瓮城外郭,周仓横刀怒立如门神,鬼头刀卷起腥风劈向最先登岸的尸骸膝盖:“你周爷爷在此——”
白袍的水光剑仍插在胸口,星斗瓶悬浮在他染血的掌心缓缓旋转。瓶口的暗金龙影鳞片剥落殆尽,龙骨却凝如玄铁。他抬首望向天幕——
倒计时血字“1”如巨棺盖落!
而,在不远处江上“陆”字帅旗如刀,旗舰楼船三重弩台森然张开,
只见陆逊玄甲映火,令旗挥处——
“霹雳炮,射镜!”
三枚裹油石弹撕裂雨幕,直扑昆仑镜光柱!
此炮乃东吴攻石利器,以绞盘发千斤石,曾在赤壁大战怒破曹军艨艟,
孙尚香目眦欲裂:“伯言!汝竟为邪祟所控?!”
镜中贺齐怨影狞笑,黑浆已缠半身,却见夏夏青凤爪暴起,硬生生截住一枚石弹!
爪刃与巨石相撞,火星如雷炸开,足下冰面轰然塌陷三丈!
“禄存代死……终是逆不过天命么?”白袍惨笑,胸口水光剑透骨震颤,星斗瓶裂纹中血龙长啸,竟张口咬向天幕倒计时“1”!
只听——咔嚓一声
血字如琉璃迸碎,龙影却瞬间骨裂筋折,反噬巨力撕扯经脉,白袍七窍喷血栽倒。
璐璐染毒玉簪猛刺冰面:“地脉,再开!”
瓮城砖缝镇魔箓文骤然炽亮,千年血煞地气贯入白袍躯壳,竟以指为刀剜出心尖血,泼向星斗瓶——
“以我残躯饲贪狼……吞了这灾劫棺椁!”
龙影吞尽血光,鳞甲尽褪而龙骨凝玄,昂首撞向混沌天穹!
九具骸骨巨尸踏浪摧城,首尸骨爪拍落处,瓮城箭楼如朽木崩塌。
周仓鬼头刀卷腥风劈其膝骨:“腌臜骨头!吃爷爷一记断山斩!”
金铁交鸣声震四野,刀锋竟只入骨三分!那尸骸眼眶邪火暴涨,腐锈锁链自断骨喷出,直缠周仓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尚香突然扯断颈间玉珏——
“江东孙氏……岂容邪物践踏祖城!”
十枚火磷弹当空炸裂!此弹乃孙坚所创,硫磺硝石混以磷粉,遇风即燃,烈焰吞没骸魔头颅,只见她金红身影亦没入火海……
“郡主——!”陆逊旗舰上惊呼如潮,
昆仑镜在夏夏掌中剧震,蟠龙钮忽张口吐出一卷鲛绡海图。
贺齐怨念化作黑潮扑来:“归墟之门已开……尔等皆为祭品!”
夏夏青凤爪撕开黑雾,却见镜背裂痕中伸出无数惨白骨手!猛地将半镜按进胸口,幽青鬼火自经络燃起——
“幽冥引路……以我残镜镇黄泉!”
镜光如残月坠江,漩涡深处传来万鬼哀嚎。东三礁邪源核心竟被镜裂之力硬生生扯向深渊!
陆逊踏过焦黑骸骨登岸时,只见:“周仓拄刀立于尸山,左臂齐肩而断”
而白袍小将心口插剑倒在星斗瓶碎片中,掌心北斗星光渐散,
夏夏怀抱半镜沉入江涛,青焰如莲绽于浊浪,
于是猛地拾起地上染血的鲛绡海图,忽仰天大笑,笑中带泪:“好一个孙尚香……好一个江东重器不若苍生一命!”
于是挥剑斩断帅旗,声震建安:“东吴儿郎听令!以此海图为凭——随某荡平归墟,永绝后患!”
江涛怒卷,残兵哀咽,只见陆逊玄甲染尘,手中那浸透孙尚香鲜血的鲛绡海图猎猎作响,笑声带着悲鸣,却直冲九霄,盖过了风雨呜咽
“郡主……周将军……诸君英魂未远!且看某,如何以这归墟为冢,祭我江东烈骨!”
“荡平归墟,永绝后患!”战舰上残存的东吴健儿,目睹郡主焚身、周将军断臂、同袍纷纷陨落,早已目眦尽裂,胸中积郁的悲愤与杀意被这誓言点燃,化作震天怒吼,竟将黑雾撕开一隙,显出惨淡的天光!
礁石区深处,那归墟邪源虽被夏夏自毁半镜重创拖拽,却仍在负隅顽抗。
冰牢彻底崩解,滔天浊浪裹挟着更多冤魂白骨喷涌而出,九具骸骨巨尸眼眶中的紫黑邪火虽被孙尚香的火磷炸得黯淡许多,却并未熄灭,此刻感应到生人汇聚的磅礴血气,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拖曳着残破身躯,
此刻,陆逊和他背后列阵的东吴水师——碾压而来!
“弩炮!”陆逊眼神如刀,令旗劈落,“射!”
不再是霹雳炮那般沉重的石弹,而是浸透了猛火油、裹着硫磺芒硝的火箭!
箭雨如蝗,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扎入骸骨巨尸的缝隙关节,
火箭遇骸即燃,腾起大蓬青蓝色的毒火!
“吼——!”骸骨巨尸痛苦嘶嚎,周身黑浆试图扑灭火焰,却反而引燃更多,其中一具,周身竟腾起一股更加粘稠的紫黑煞气,骨爪暴涨,撕开火焰屏障,猛地朝陆逊旗舰舰首抓下!那骨爪大如楼斗,阴影笼罩,腥风已至!
就在这舰毁人亡的刹那——
“嗡——!”
一道微弱却无比凝练的赤金光华,如同不屈的星辰,自陆逊身侧骤然亮起!
是周仓!
如今仅存的右臂拄着卷刃的鬼头大刀,断臂处被他用烧红的战旗残布死死烙住,焦糊味混着血腥,双目赤红如血,竟以这残破之躯,再次爆发出裂石开山之力,
“狗娘养的骨头!敢动大帅?看刀!!”
鬼头大刀化作一道撕开空间的漆黑匹练!
没有技巧,没有退路,只有最纯粹、最野蛮的力量宣泄!
“铛——咔嚓嚓嚓——!!!”
震耳欲聋的爆响!碎骨如暴雨般四溅!
那足以拍碎舰首的巨爪,竟被周仓这决死一刀,从腕部斩断!
巨大的骸骨断掌带着残留的紫黑邪火,轰然砸进甲板,引起一片惊呼。
周仓一刀劈出,全身气力已竭,虎口撕裂,口中鲜血狂喷,鬼头刀脱手飞出数丈,“噗嗤”一声钉入甲板,兀自嗡鸣震颤!他魁梧的身躯如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地,仰天一声咆哮
“痛快!哈哈哈…咳咳咳…”笑声牵动伤势,随即又喷出大口血污,可那眼神凶悍如受伤的太古凶兽,死死盯着退却的骸骨巨尸。
那巨尸断腕处紫黑浆液狂喷,邪火剧烈摇曳,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鸣,竟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陆逊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颅顶,厉声下令
“众军!结锋矢阵!撞开邪秽,随我——入归墟!”
旗舰昂首,如离弦之箭,身后残存艨艟紧随,船头裂开的冰渣与黑浪迸溅,
船阵凝聚的锋锐气势,竟短暂地压过了邪源的气焰!目标直指归墟漩涡!
与此同时,无人注意的崩塌冰面处——
白袍小将倒在星斗瓶的碎片之中,心口透出的水光剑黯淡无光,然而,当璐璐以玉簪染毒血第三次刺入冰面,最后一次强行引动近乎枯竭的地脉之气灌入他残躯,当陆逊麾下残兵那“荡平归墟”的呐喊响彻云霄,一股源自星斗瓶深处、最后也是最纯粹的“禄存星力”,
并未尝试修复白袍支离破碎的身躯,因为已无可能,而是现在直接化作最后一道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流光,顺着冰面的裂痕,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滚滚江水,直追夏夏沉没之地!
……
千尺之下,江流归墟漩涡的边缘,
夏夏眼眸紧闭,意识在冰冷与窒息中沉沦,那半面残破的昆仑镜紧紧贴在胸口,镜钮蟠龙纹路黯淡,
突然!
那道来自岸上、凝聚了地脉与人愿最后力量的透明禄存星力,精准地投入心口!
“咳……”夏夏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幽青与点点微弱的银芒交缠闪烁,
怀中那半截碎裂的昆仑镜,竟在这一瞬微微一震!
镜背深深的裂痕深处,那纠缠的贺齐怨念蜈蚣虚影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却只有夏夏能感知的惨叫,黑浆被禄存星力与夏夏自身幽冥鬼火猛烈冲击,瞬间淡化、扭曲!
“归墟……开……门?!”一个破碎的念头,裹挟着贺齐临死前最深的恐惧和对门后力量的贪婪渴望,强行灌入夏夏识海!并非完整信息,只是一个指向漩涡深处某个特定位置、带着血腥符咒烙印的模糊坐标!
夏夏心头剧震,反手死死抓住那半截残镜,青凤爪上的符文如同在幽深水底燃烧,借着这禄存星力带来的最后生机与贺齐怨念强行“回响”出的诡异讯息,眼神骤然锐利,
抬头望去,浑浊江水之上,陆逊庞大的旗舰正劈开骸骨巨尸的阻挠,其锋锐船首散发出的趾高气昂的气运,仿佛一道刺穿黑暗海水的炽热烽燧!
“陆伯言……”夏夏心中波涛汹涌。
此时,夏夏不再犹豫,也不再试图上浮,幽青色的鬼火猛地内敛,裹住残镜与残破的身躯,竟主动朝着漩涡深处、那贺齐怨念恐惧与渴求的“门扉”所在,激射而去!
江面上,陆逊旗舰的撞角狠狠撕裂最后几根拦路的巨大触手,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舰首甲板碎裂处,陆逊玄甲浴血,一手紧握染血海图,一手死死扶住倾倒的帅旗旗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现在能清晰无比地看到,那个代表归墟核心的巨大漩涡,在战船正前方旋转、吞噬着一切!
漩涡中心,比任何墨色都更深沉的漆黑核心,正散发出的亵渎与寒意足以冻结灵魂。
漩涡边缘,惨白的骸骨巨浪翻腾,无数骷髅手臂和不知名的诡异肢体在其中沉沉浮浮,发出无声的哀嚎,
陆逊眼中没有丝毫惧色,高举海图,声如裂帛,压过了漩涡的轰鸣与巨舰碎裂声:
“江东儿郎!前方即幽冥炼狱,亦是吾等——归墟荡寇之门户!今日,破釜沉舟!以身镇渊,以魂填海!开——!”
“吼——!开!开!开!”
将士们双目赤红,全速撞去!
风暴与邪云之下,碎裂的建安城渐被黑雾吞没,唯有一缕不屈的烽烟,直指苍茫混沌的天穹,